日夜交替的寅时,黎明即将破晓,别院东角门内,角落里的桂花树下站着的两道人影,此时静静地看着许云苓离去的背影,两人皆是一言不发。
直到确认人已经安全上了马车后,周竞华才转过身来看向他的并哥,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再等一会,等车走远了再去通知公子。”
……
“李骑尉,有你的信。”
蒋风和霍安刚陪着李松青带队训练而归,专门负责酉阳家书寄送的老邓头就把一封信递了过来。
那日的阳光十分的明媚,不断有微风拂过男人的衣角,凉风习习,缓缓吹干着他滴下来的每一滴泪。
李松青站在原地,把那张薄薄的信纸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久久…都没有拿下来。
历时330天的等待后,在这个偏远的边关中,他终于等来了心爱之人的佳音。
……
西洲北郊,偏僻的山道上,一辆马车正晃晃悠悠地行驶其中。
为了摆脱国公府的追踪,王侑安给她选择的这条路线十分的隐蔽,据说这条路,知道的人很少。
许云苓坐在车里,把苏轻云给她准备的路引文书,以及小包袱里的些许盘缠首饰,全部用针线缝死在了贴身衣服里。
为了这次逃跑,昨夜她一夜没睡,摸黑收拾好东西后,她留下了一封书信,又用几件衣服做成人形躺在了薄毯下应付,也不知那个粗糙的人形能瞒多久。
刚才话别前,她还拜托了苏姐姐,请她若是有能力,帮她把连霜弄出来,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这个老乡做的事。
至于其他的人,但愿宋怀山看在那封信的份儿上,别牵连无辜。
许云苓做完这些后,悄悄挑开了侧帘看向外面,此刻天已经大亮,但因为路程崎岖的原因,她现在还没有走出西洲北郊。
赶车的人是对中年夫妻,是王侑安安排的,一路都沉默寡言的,但路上遇到大坑或者石头什么的,那妇人会回头轻声提醒她一下,防止她在没有防备下被撞到头。
看着是对靠谱的夫妻。
想起刚才看到的刘春玉和王侑安之间的暧昧气氛,许云苓心中了然于心,不过她还是隐隐有些担忧,希望这个王公子,真的如苏姐姐那样所说,对于春玉姐而言,是个值得托付之人吧!
* *
此时的西洲别院,内院外面已经跪了一地的人。
原本连霜是可以有机会出去的,苏轻云已经安排了人在外面接应她,她完全可以在未事发前,偷偷溜出去,可连霜知道,只要她的卖身契一日还在国公府,就算出去了,也只能隐姓埋名的活着,她这样无根基的人,出去了也是没什么活路的。
最主要的是,她活够了!
不过再被人带进去问话前,万般纠结之下,她还是把许云苓昨夜送她的那只簪子簪上了。
这支簪子,是宋怀山强制带离许云苓的那一天,亲手簪在她头上的,但她以守节名义,转过身就把它放进了妆奁盒子里,一直没拿出来过。
她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的,只是当作最后的挣扎,没想到世子爷在看到她头上的这支簪子后,捏着信纸的手抖了抖,最终还是放过了她。
她是幸运的,可其他人都没这么幸运了,宋怀山发了好大一通火,就连一直深受他器重的阿并和周竞华都未能幸免。
“世子爷,连霜肯定知道内情,昨夜她把我支开,同姑娘说了好一会的话,一定是她唆使的姑娘!”
素香不甘心,同样都是许云苓身边的人,凭什么她就能安然无恙?
“对啊,世子爷,今儿寅时的时候,连霜姑娘就让我打开内院的门,说什么姑娘要吃玫瑰酥饼,我还觉得奇怪呢,就这点事,还用劳驾她起这么早去通知厨房的人?现在想想,未必不是她里应外合啊世子爷!”
两人争抢着告状,然而此时宋怀山正在气头上,哪里愿意听她们在这刮噪扯这种老婆舌?都不用他吩咐,手下的人就直接把人拖出去了。
素香她们被拖出去时,连霜无意间对上了几人怨毒的眼神,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把人都清理出去后,宋怀山黑着一张脸进了许云苓的房间,床榻上的那个衣服人形早就被掀开了毯子,她一直很宝贝的那个小包袱也不见了,除了这个,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看着这个充满了她生息的房间,宋怀山缓缓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朝着一旁跟进来的阿并问道:
“阿并,你放她走?”
这别院的守卫那么严格,暗哨也布满每个角落,许云苓和连霜两个女子,就算再聪明再谨慎,也不可能全躲了过去,并且外头接应的人,如此轻而易举就靠近别院,还迷倒了东角门的守卫,如果不是阿并故意放水,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发生。
“是!”
没想到阿并倒是坦诚。
“您已经为了这个女人,做出了太多出格的事了。”
阿并低着头迅速跪下,语气平缓,“公子,她不值得您这样付出,让她离开,对您,对所有人都是件好事!”
“什么时候,我的事需要你来指点了?”
宋怀山走到他面前,神色无比冷酷,“自己滚下去领罚,再有下次,你也不用跟在我身边了!”
宋怀山大步从他身边离开,沉声吩咐着周竞华,指出了许云苓可能会逃跑的路径,让他迅速带人前去搜寻。
不过不到一会,他的另一个暗卫吴飞就带着好消息进了屋,玄灵阁已经确认了许云苓走的是哪条山道了。
……
这条山路实在是太过于崎岖了,马车一路晃晃荡荡的,晃得她的脑浆都给摇匀了,晕车晕得她已经连续朝着外面吐了好几次。
见她这般难受,那妇人便提出还是走官道吧!
“这附近的官道平常人是很少的,咱们先走一段,避开这一段山路,等到了前边路就好走一点了,到时候再下官道也来得及,总归就那么点路,不一定会被人遇上的。”
许云苓此刻脑袋晕乎乎的,难受得要紧,见她都这么说了,便点点头同意了,她就不信了,她能那么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