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夜黑风高,萧瑟幽寂。
仆人抬来太师椅,蔺洵端坐在上。
风吹得男人衣袂飞扬,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双眸深若寒潭,嘴唇紧紧抿着,浑身慑出目空一切的威严,活阎罗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下头那中年大夫颤抖着,哭丧着,把什么都交代了,“摄政王饶命,草民也是被逼的,他们拿我妻女性命威胁,让我给那病秧子的药里动手脚,好叫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草民也是不得已为之……摄政王饶命……”
若是今晚蔺洵没留在慕笙笙屋里,或者是洛神医来得不够及时,估计慕笙笙真的就悄无声息的死在夜里,他们目的也就达到了。
天枢厉声质问,“说,是谁人指使你的!”
那中年大夫摇头不止,“草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蒙着面,给我的银子也都是换好的,想来一开始就防着草民,草民也无从知晓他们身份。”
天枢立即就将佩刀拔出了刀鞘,带着威胁的语气,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紧接着一道寒光,刀口已经落到了中年大夫的脖子上,只差一寸,削铁如泥的大刀就能轻易削掉他的脑袋。
中年大夫魂儿都吓没了,瞬间腿软失禁,“草民真的什么都说了,大人饶命啊……”
明显,幕后之人很谨慎,没留下一点痕迹,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天枢只好派人将他拖进地牢,再行用刑。
得知幕后黑手是冲着慕笙笙来的,蔺洵心下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慕笙笙一个整日闭门不出的病秧子,能有多少仇家?
无非就是她那个继母宣武侯夫人,上回闹得不可开交的镇国公府,还有那日上门起了冲突的昭阳郡主。
宣武侯夫人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胆子和能耐到摄政王府投毒?
上回镇国公夫人被气得卧病在床好几日,气不过想报复慕笙笙,倒是有那个可能。不过她都已经派人满城散播蔺洵与慕笙笙二人的谣言,势要毁了慕笙笙的名声,又何必再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摄政王府投毒,说是非得让慕笙笙死,她们好像也没那么大的仇怨。
至于昭阳郡主谢婉宁,最是可疑,以前蔺洵谈过那几次婚事,都因为各种原因告吹,其中少不了谢婉宁的手笔,只不过当时蔺洵本也不打算成亲,事情跟他不相干,所以并未深究。
虽猜到可能是谢婉宁干的好事,可始终只是猜测,并没有拿到实质证据。
天枢听闻蔺洵怀疑是昭阳郡主,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殿下,属下听说,昭阳郡主那日在我们王府闹出事端,回去之后便被大长公主罚了禁足一月,这事……就算是昭阳郡主的意思,恐怕也不是她着手办的。”
谢婉宁在禁足,投毒的事是别人帮她干的。
大长公主禁足谢婉宁,本来就是做给摄政王看,以表示她那边的态度,大长公主那么精明的人,做事都是顾全大局,绝不会拘泥于小女儿家的争斗,更不可能帮着谢婉宁投毒。
帮助谢婉宁投毒的,另有其人。
蔺洵下令道:“派人去盯着,看谢婉宁近来都接触些什么人。”
天枢领命离去。
事情安置好,已是黎明破晓时候,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蔺洵又回屋里看了眼慕笙笙,她嘴唇还是红肿破皮的,静静躺着,睡得很沉,却时不时蹙起眉毛,摇头挣扎,嘴里小声嘟囔,说着梦话,“殿下,不要,不要,笙笙会死的……”
“……”
这是梦见他强迫她?
蔺洵本也没打算强迫慕笙笙做什么,甚至,即使是慕笙笙愿意他还不答应呢。毕竟她的身子脆弱不堪,亲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嘴唇都破了皮,若是在她身上用力还不知成什么样子。
蔺洵说那些话只是吓唬慕笙笙罢了,让她今后不敢再来惹他,天气渐渐冷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夜夜都以冰水沐浴,不然迟早冻死。
蔺洵替慕笙笙盖好了被子,随后关门离去。
从灵犀院出来之后,蔺洵直接回房,换上朝服,已经到时辰要进宫上朝去了,这一晚上也没合眼。
临行前,刚上马车。
天枢急匆匆赶过来,便将几页供词交到了蔺洵手里,禀报,“殿下,人已经捉到,也招供了,这是供词。”
蔺洵一看这供词,脸色更显阴沉得可怕。
果然,就是谢婉宁指使他人所为,她也太胆大包天了。
蔺洵乘坐马车,借着破晓时候的微光,朝着宫里而去。
一早朝堂上,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如履薄冰。
大家都看出来了,今日摄政王心情不太好,尽是给他们找麻烦挑错处,已经好几位官员遭了殃,轻则被贬下放,重则罢黜流放。
就连当今圣上也因为最近功课学得不好,被摄政王单独留下来,好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诲,甚至连累得太傅大人也被罚了俸禄。
没人知道,是谁胆大包天,又惹这位阎罗摄政王生气了。
下朝后,蔺洵便径直去到了太皇太后坤和宫里拜见。
太皇太后还并不知晓昨夜摄政王府发生的事,只以为蔺洵是过来给他请安的,正想与他商议一下他与昭阳郡主的婚事,还一直不知应当如何开口催婚。
太皇太后看蔺洵面色沉凝,还略显疲惫,关切叮嘱他,“你也别将一切重担揽在肩上,太过操劳,累坏了身子,皇帝他年纪也不小了,可为你分忧几分。”
顿了顿又是那老一套滔滔不绝的教诲,“哀家听说,苏韵儿又被你给打发走了?不是哀家说你,你年纪也不小了,婚事始终是头等大事,莫要在继续耽搁了,争取在年前定下来,也好早些为皇室开枝散叶。
“哀家看昭阳一直对你痴心一片,扬言非你不嫁,这么多年也不肯另嫁,想来对你也是真心实意的,你就莫要再耽搁辜负她了……
“哀家已经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将肃宁叫到一起,我们再仔细商量一下婚事。”
蔺洵冷哼,顺着太皇太后的话,便道:“儿臣确实有些事想找肃宁大长公主商量,不如母后现在就将她请进宫来。”
不过,他可不是要商议什么婚事,而是找肃宁大长公主算算谢婉宁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