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发双目猩红，怒气难忍。
这是他花费重金，用了两年时间培养的军队种子，被人如同炮灰般轰击，如何能不心疼？
“吉发稍安勿躁，愚兄来破他阵型！”
苏云生说完，带着数十个便装青衣的武师，身上别着点燃的陶罐冲了上去，将陶罐投掷到立盾守护的兵丁身上，立刻燃起大火，对面自然混乱一片。
陈吉发趁此时机，策马向前，先冲着郑红绫他们倒下的位置支援上去。
郑红绫被火铳打到了腹部，近距离射击的情况下，弹丸穿透了铁皮，崩开了皮肉，有鲜血流出。
“直娘贼，这也能挂彩！”
郑红绫觉得五脏六腑都是麻的，躺下半天才缓过来，再看陈吉发慌慌张张赶来，不多时将几个伤员周围的敌人全部驱散。
“让你莽！活该！”
陈吉发跳下马，没好气数落她，手上不停，先看了看伤口，口子不大，但流血有点多，伸手摸了下，感觉弹丸打进去了。
“妈的，穿了铁皮还能打进去，这火铳质量真好。”
“太近了！”陈吉发没好气道，“你冲进去之前不看看情况的吗？”
郑红绫咧嘴想笑，可五脏六腑的麻痹感居然蔓延到了胸口，她感觉有点不妙。
“俺是不是要死了？”
“闭嘴！”
陈吉发起身，将她推给后面接应的士兵，重新上马，带着姚泽孝和收拢的精锐骑兵追杀那些溃逃的兵丁，不断扩大对方的混乱。
这段时间，张文秀本人和几十个亲卫已经过河，但大批老营部队和半路抓的青壮却来不及了。他觉得有些可惜，但亲兵们拥着他迅速跑了。
卢象升的大旗出现在河西岸，聚集在桥那头的流寇勉强抵抗两轮，毫无悬念的崩溃了。殿后的副将见大势已去，跪地投降，其余丁壮有的跟着降了，有的漫山遍野乱跑，卢象升的骑兵于是去追击，往往追上了就直接砍了，毫不留手。
陈吉发和姚泽孝都染了血，拼命往前砍杀，等总算杀出阵地，回头一看，才发现杀红了眼，竟然将桥头的守敌都砍死光了。
卢象升那边很快开始收拢俘虏，陈吉发将打扫战场的事情交给姚泽孝，跑回去找郑红绫。
丫头躺在牛车上，脸色煞白。
嘴里叽叽咕咕，已经在说胡话了。
军中的医官给她卸了铠甲，但那个枪眼太深，他处理不了。
陈吉发突然意识到，他的军队缺一套外科急救体系。
但若是用郑红绫这个代价来提醒他这件事情，真是太沉重、太残忍了。
他答应过曹氏，要好好照顾红绫，现在，这丫头的样子，用这个时代的草药医疗，肯定是不成了。
“把她抬到干净的房间，到后勤去找高度酒，匕首、镊子、针、鱼线，盐、白开水，干净的棉布煮半小时晾干备用。医官……”
他突然意识到，他和医官都是男性。
但这个时候，保命要紧，医者无性别，其他的后面再说吧。
“你叫什么？”
“回公子话，在下潘常贵，是黄州的游医。前段时间在英山见您的义举，特来投效。”
“感谢看重，救人要紧，咱们长话短说。你愿不愿意往后就在军中救助伤员？”
“公子军纪严明，是真正的王师，在下自然愿意。”
“好，那你跟我来。”
陈吉发又叫人唤来张二妮，安排了两个十五六岁，胆大心细的姑娘来帮把手。
郑红绫被抬到了镇上的一间客栈，这里房间稍微清爽一点。
陈吉发将杂物全部扔出去，用酒泡了手，让潘常贵和两个姑娘也跟着做。
“看好我做的每个步骤，只做一次。你们两个丫头有学堂的学生吗？”
其中一个圆脸的姑娘点点头：“我是。”
“那你做记录，把步骤都写下来。往后军中如果有清创的工作，都按此来。”
说完，陈吉发拍了拍郑红绫的脸，她已经完全昏迷，没有了反应。
那圆脸丫头非常紧张，郑重的将拍脸记了进去。
于是，陈吉发的医疗队自建队起就有治疗前先拍伤患脸颊的传统，最后竟然发展成了一种庄严的医患仪式，被寓以“生命的托付”之意，等陈吉发意识到这个小小的错误引发的结果，已经为时已晚，当然这都是后话。
陈吉发又张开瞳孔，有些涣散的迹象。
“瞳孔涣散，失血过多，需要立刻取出创物。另外需要准备输血。”
输血又是个麻烦事情，在这个时代验血型是个困难的工作，最多只能用直接配血检验来获得近似的结果，非常的不准确容易出错，为了防止他们盲目照搬，陈吉发让他们把这段留空。
“输血的事情等这件事结束了单独和你们讲一讲。先记后面的。手术刀、针线、镊子都要用高度酒浸泡。酒精度数最好是七十五度，越靠近越好，至于什么是酒精度数……”
“这个奴知道！”那圆脸丫头道，“学堂讲过，是溶液浓度的意思。”
“嗯，不错，接着记，持手术刀，根据创口情况，划开……”
被枪弹伤后，小孔后面的内伤是个血糊糊的喇叭口，陈吉发一刀下去，淤积的血液和残破的组织立刻滋溜出来，身后的医官还好，那两个丫头虽然算是大胆的，却也小脸煞白，干呕连连。
“这个时候手上最好有个干净的肠衣手套，咱们现在没条件，只能多用酒精泡。来，凑近点，这是血管，这是神经，这是肌肉组织，要避开这些，瞧，里面黑色的就是碎裂的弹丸。枪弹射入人体后会发生裂解，碎裂的金属碎屑会形成一个空腔，这里是最严重的地方，要用镊子夹住血管，防止进一步失血，然后清除掉所有的金属，用一斤凉白开水配五钱盐的淡盐水冲洗，干净后，还要检查下这个孔是不是穿到其他内脏上去了。瞧，这个是肝脏，上面有两个出血点，但是不严重，用肠衣覆盖，看，已经不怎流了，那就清理干净，不用管它。”
三位学徒已经彻底震惊到无以复加。
这种将活人剖开看内脏的事情，已经颠覆了他们认知。
不过，陈吉发的手很快，很稳，没有给他们太多震惊的时间便处理完毕，然后将鱼线穿在针上。
“看好了，这是缝合，要将皮肉仔细对应好，血管、神经都不能错，然后，将针头弯起来，用这种绳结，我示范下……好了，剪断鱼线。”
陈吉发摸了下郑红绫的额头，有些发烫，乌青的嘴唇没有缓解，缝合口还是有血液渗出。
这个时代没有凝血剂，只能用输血的方式了。
陈吉发这具身体有系统加持，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清楚，血型是万能输血者，现在来不及做测试，只能先将就着用，只要郑红绫不是少见的阴性血，就没有问题。
“你们看好，现在病人有些发烧，失去意识，而且伤口还在渗血，嘴唇乌青，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要对她进行输血。输血前，要检测血型，人群中有四种普遍血型，还有两种稀有血型，这个后面再说。找到匹配的血型后，就用针管将献血人的血抽出来，输送到受血人身体里去。你们看，这里是静脉血管，这根银针，后面是鱼胶管……”
陈吉发用系统的塑造能力直接用银子捏了根针头，又用剩余的鱼线捏了根三十公分长的鱼胶管，这套设备肯定不能长期用，而且污染很大，只是权宜之计。
将银针刺入静脉，血液涌出，直接输入到郑红绫的静脉中。
陈吉发让三人将郑红绫身子放低，自己坐在桌子上。
“你们看，这里有个血压差的概念，如果是这种直接献血，需要献血人坐的稍微高一点。如果是抽出来，那么受血的时候，装血的袋子要挂高。”
陈吉发一边操作，一边讲述，絮絮叨叨，等他发现有些头晕发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给郑红绫输了好些血了。
系统显示，得有七百多单位了。
即便是陈吉发经过改造的身体异于常人，这个量也有些大了。
好消息是，郑红绫生命体征稳住了，而且，因为直接体液交换的原因，她的基因改造进度大幅度提高，大约相当于节省了一个月的时间。
“好了，这次课就到这里了。你们下去可以先用老鼠、兔子什么的练练手。”陈吉发对已经完全麻木的三个人说。
“陈公子，这么做……是不是有违天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都是救命的招式。”陈吉发拍了拍潘医生的肩膀，“医者仁心，不要被外在迷惑，只要能救人，就是好医术。”
潘常贵哆哆嗦嗦应了，倒是两个丫头接受能力强些，将陈吉发的这些观念都记住了。
处理完这个事情，陈吉发吩咐两个丫头好好照顾郑红绫，定时擦拭伤口，更换棉布，监测体温。
若是有情况及时去找他。
这台手术做了将近一个时辰，等从客栈出来时，姚泽孝和苏云生正在满地找他。
“卢大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