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苏家湾后,陈吉发继续筹备合作社换届的事情,徐成洛每日惴惴不安,等着陶小姐的最终宣判。但陶家迟迟没有音信,倒是两日后,陈吉发收到一封请柬,是金口范家邀约。
他顿时就想到,可能是陶小姐的事情。但邀请人只写了陈吉发,没写徐成洛。
想了想,陈吉发没有告诉徐成洛,带着郑红绫去赴宴。
郑红绫这几日明显感觉身体素质提高,反应速度变快,她以为是陈吉发给她的那几本书的功劳,其实是系统在慢慢改造她的身体。原先黑瘦的样子如今丰满白净了不少,变得越发像曹氏,好看了许多。
等到了范家,郑红绫自去下人的房间休息,门子将陈吉发迎到茶室,有两位姑娘蒙面坐在屏风后等他。
果然是陶小姐。
另一位是范家闺秀,范茹,也是姚千户家的公子姚泽孝的未婚妻。
表姐妹见陈吉发来,起身行礼。隔着屏风,有些距离,丫鬟从里面出来,给陈吉发奉茶。
“怠慢陈公子了。但毕竟是闺阁女子,必要的礼仪还是要讲的。”
“不妨事。陶小姐那日所说,小生以为是同义弟谈,却不想您叫了在下来。”
“前些日子过来,表妹同小女说了苏家湾和金口的事情,小女很感兴趣,正巧您上门提亲,小女便借此机会,约您前来。也是唐突,请勿怪。”
“陶小姐有何教我?洗耳恭听!”
“你那合作社,真的准女子管事?”
“当然。您也听到过,不仅合作社的委员会秘书曹夫人,还有商会如今的副会长段小姐,都是实实在在管事情的。今年合作社还准备换届,到时候我还准备再安排几个女子。”
屏风后安静片刻,隐约传来两名女子的嘀咕,而后,又听那陶小姐问道:
“小女听说,苏家湾还有所学堂?”
“是,如今是宋小姐在负责。她当年是官家女,后来遭了难,到我这里,便干脆用起来教书。”
“那,陈公子有没有想过开个书院?”
“当然,这段时间正在谋划。但手上庶务太多,也抽不出人手来做。如今合作社,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才难得。”
屏风后再次安静下来,两人这次嘀咕了许久,陶小姐才继续交流。
“公子,小女自幼读书,于经史子集均有所得,只是从未参加过科举,也不能抛头露面。但女子在世,难道就只能囿于后宅?一身本领,难道就只能当做点缀吗?”
这会,轮到陈吉发愕然了。这番发问,若是普通士子,当与她辩论起来了。但陈吉发来自后世,思想开化,只觉得自己似乎又要收纳一名人才了。于是轻声问道:“小姐也读李贽?”
“读过一些。然而,小女想做的更多。李贽是男子为女子立说,小女想以女子之身,为女子立说。公子,能提供这个舞台吗?”
“当然可以,欢迎加入合作社的大家庭。”
话音落下,片刻沉静。
而后,屏风被撤下,后面的女孩只剩下一位,她摘了面纱,果然是妍丽娇俏,就算陈吉发历经了秦淮月色、京城迷情,也不由得惊艳非常。
难怪徐成洛一见倾心。
“小女陶樱,见过陈公子。回去烦请您同徐公子讲,备好聘礼文书,八抬大轿,今秋迎小女过门。”
“好说。这件事必然风光大办。”
说完这些,陶樱犹豫片刻,又道:“小女嫁与徐公子,是为了与您结盟,并非为了私人情感。小女也不愿为没有感情的男人产子,或许婚后会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您可以转告徐公子。若他介意,不妨多纳几个妾室伺候他。”
陈吉发面露古怪,心中叹息。这么优秀的女子,如段瑾一般,竟然只能靠嫁人来摆脱家庭,获取社会地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不知道,这番安排,对徐成洛来讲算个什么。
“知晓了,我会转告成洛。”
“另外,小女还有一事相告。汉阳知县家的公子对小女有些心思,您须得提防一二。”
“谢谢小姐告知,小生定会注意。”
经过两次生死的陈吉发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刚穿越来的社畜,如今他势力手段都不缺,县令家的公子,如今已经不能再让他忌惮。
陶小姐将事情与陈吉发说清楚,便带着满脸震惊加犹豫的丫鬟告辞离去。
陈吉发从茶室出来,去寻郑红绫,却看见这丫头趴在墙头,对着里面吹口哨。
“哟,好漂亮的妹妹,姐姐郑红绫,住在苏家湾,有空来找俺玩呀!”
这家伙!
陈吉发有些无语,这丫头怎么比徐成洛还像个泼皮?偏偏还是个女娃娃。
“你看见谁了?”
“哈哈哈。”郑红绫从墙头跳下来,尴尬大笑,“不认识呀,一个娇羞娇羞的小丫头,戴着面纱,圆圆脸,真可爱。”
那大概是范小姐了。陈吉发有些无语,同带路的门子道歉,带着人走了。
陈吉发将陶小姐的意思告诉了徐成洛,这小子只听见了前面半句愿意嫁的话,后者乐的翻了个空心跟头,像个狂躁的猴子。至于后面半句强调陶樱可能对他没有情意的提示,那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无奈,陈吉发只得让他赶紧做好迎亲准备,聘礼,聘书,礼单,还要回去请他父亲支持下聘。
徐成洛连连说好,转眼就跑不见了。
徐家老太爷有四个儿子,取名字的时候按照辈分,补一个五行属水,从大到小依次是“江汉淮洛”。徐成洛是小妾生的,正妻生是叫徐成江、徐成汉,另外还有个通房丫鬟生的徐成淮。
徐家最受重视的自然是嫡长子徐成江,但也正因为重视,被惯的有些纨绔习气。这几年,反而是老二徐成汉读书有些成绩,考过了童生,准备后年考秀才。
徐成洛回家请父亲下聘的时候,徐老太爷搞不清楚汉阳陶氏是哪家,找了个媒人一听,顿时有些不爽起来。
长子徐成江的未婚妻,不过是城坊卖首饰的富贵人家,不想小妾生的徐成洛,竟然能娶到豪绅家的嫡次女?!
“你这混子,如何有这般机缘?”
“自是儿子自己挣来的。老爹你不过是顺水人情,且不要在这事上添堵,否则别怪儿子不认你这个爹!”
父子俩关系本就不睦,如今更是剑拔弩张。徐成洛的娘在家里小意惯了,此刻只敢低声啜泣。
“真是混账!就算徐家娶陶家女,也该是你嫡兄来娶!不如这样,你嫡兄娶陶家女,你娶那首饰铺的女儿。”
“放屁!老不死的,这是我家哥哥求来的姻缘,哪里容你置喙?”
“混账!不孝子,不孝子呀!来人,把这不孝子轰出去!”
徐成洛急匆匆喜洋洋来,慢悠悠暗淡淡走,等到了苏家湾,已经天色暗沉。
陈吉发的书房还亮着灯,徐成洛走进去,也不说话,抱着头坐在马扎上,像个受伤委屈的孩子。
“多大个人了?”陈吉发有些好笑,“你爹不同意?”
“他娘的,想让徐成江那个夯货娶小樱,这怎么可能?”
“瞧你那出息。”陈吉发毫不客气的嘲笑他,“支棱起来,明日找个合作社的徐姓士绅给你挂个籍,请人出面走一趟不就结了?你如今是合作社镖会的会长,要多考虑如何用好手中的人脉资源。”
“可哥哥说公私分明……”
“那也要讲个权宜之计。”
徐成洛盯着陈吉发,半晌说不出话。后者不以为意,摆摆手。
“去办吧,多大个事?”
陈吉发解决了徐成洛的人生大事,便开始着手他的正事。
先是要从学堂中挑选几个优秀的学生充实大冶铁厂的人力,再者就是根据这些时日的走访谈话调研,明确合作社的改组议程。
上次从学堂挑的那个孩子王铁柱,这段时间放在曹氏身边实习熟悉合作社的全面工作,如今已经有两个多月,陈吉发与他谈过一次,十五岁的少年,看问题难免偏执,但该掌握的观点方法都没有问题,他打算让王铁柱去大冶做农会、工会的组织工作。
还有选派到商会的年轻学生中,有两个得了段瑾和吴成道的推荐,分别叫做李青、叶安民,陈吉发打算将他们充实到铁厂,协助马千里、苏茂林做管理经营。
少年们培养的时间都短,但没有办法,陈吉发需要用人,只能边用边教,慢慢提升。
另外,在学生中还有个叫万锦洲的孩子,平时动手能力强,陈吉发给宋彩蝶的物理学常识课本,没有什么先生教,但是他能看得懂,记得住,还很感兴趣的样子,陈吉发打算也送去大冶,跟着马千里和许定山他们实地锻炼学习,在生产中学习技术。
至于在合作社老人和工人中抽调熟手组建大冶分社的事情,曹氏早已准备好章程,陈吉发简单看了看,人员经费都没有问题,便随手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