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陈吉发拜访了文安之、陈洪谧,又去见了毕懋康,向几位大佬汇报了北京之行,另外就是辞行回江夏。
几位大人自然是给予厚望,希望他早日补官,报效朝廷,陈吉发都一一点头答应。
按照计划,陈吉发四月二十四从下关码头乘船出发。随行有王宝珠、段瑾、曹氏母女,以及鸢儿、李六等仆从侍卫。
段瑾原本打算留在南京。
但一来翟少爷和杨小姐都还没有同家里搞清楚关系,没能及时抵达。二来,她感觉这陈吉发身上有好些个新东西,也想去江夏看看。
乘船逆流而上,十分缓慢,用了半个月才到金口码头。
阔别半年,陈吉发回到了江夏。
码头上,夫人熊韵芝,老爹陈友富和老娘赵氏,正带着几个丫鬟小斯翘首以待。
一汪热泪,不自觉的就盈满了眼眶。还未等船靠岸,陈吉发就挥手大声叫着“爹——!娘——!韵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爹陈友富对儿子能够金榜题名还是非常自豪的,此时只咧嘴笑。
母亲赵氏见儿子黑了,又瘦了,心疼不已,连忙嘘寒问暖。
“哎呀,这是去哪里溜达了?怎地过了个冬天能晒得如此黑?不是说北面太阳不强吗?”
“娘,这也有五月了吧?外面风餐露宿,可不得黑一点?”
“真是的,回来好好将养将养!小雨呢?”
“小雨这次没回。她现在好得很,我雇了个嬷嬷照顾她,而且还有陈吉民照应,没问题的。”
赵氏有些不喜,不过,她也不能去南京把女儿抓回来不是?
“你好自为之!妹妹十七了!”
“哈哈,知道知道,您放心,保证给她找个好婆家。”
陈吉发连忙笑着应了,再转向熊韵芝。
熊韵芝见到陈吉发,心中万千感慨,却不知当如何去表达。尤其是看到他身边的王宝珠,还有另外的两名各有风韵的女子,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只在对方看过来时福身,轻声道:
“相公安好。”
“娘子辛苦了!”
陈吉发本想像后世那样来个见面拥抱,不过,熊韵芝向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小声道:“相公注意些,有外人在。”
“哈哈,好吧。回家再同你慢慢聊。”
上岸,金口码头经过半年的发展,又有了新的变化。
新增了不少货场,装卸货物的连桥也新增了不少。货物堆放与马车进出的通路重新规制了,如今道路更加宽阔,来往的马车也更多了些。
刚从港口出来,便有匆匆赶来的徐成洛将他一把抱住。
“哎呀呀,吉发哥哥,如今是个进士啦!”那厮毫无形象大笑道,“以后咱徐四就是有进士撑腰的人啦,哈哈哈!”
身后来迎接的镖师都跟着哄笑起来,陈吉发心中无奈,却也十分开心。
镖师们帮忙搬运行李,女眷们都上了马车,队伍向陈家的新院子去。
这座院子还没完工,但经过小半年的建设,主体已经可以住人。因为陈吉酱菜铺那边实在过于狭小了,于是熊韵芝便建议二老先搬过来住。
外围的院子还在施工,有个搭了脚手架的通道进入主宅,横向三个院落已经安置妥当,陈吉发和熊韵芝夫妻两个拥有其中一整个院子,父亲、母亲和阮氏、小桃在另外院子里,还有个院子目前住着下人和客人。
新的院子宽敞,书房也大,隔出了茶水间和字画间,有个专门的通道通往客房,方便在此会见客人。陈吉发四处转了转,十分满意。
等大家都安顿妥当,已经到了傍晚,于是干脆安排聚餐,也当是给陈吉发接风洗尘。
席间,陈吉发向众人介绍曹夫人和段瑾。
“曹夫人是我在南京招揽的管事,往后负责院子里外的沟通,这样,韵芝就能省心许多。”
熊韵芝听到这里,的确是松了口气。前段时间事情太多,让她喘不过气,心口总是闷闷的不舒服。不过,接下来陈吉发说的,又让她揪心起来。
“这位段姑娘,是京城锦绣庄的小姐。锦绣庄目前是合作社在京城最重要的合作商家,主营纺织品,作为合作的补充,段姑娘进陈家为妾。”
听到这个话,众人神色各异。
表现最为明显的就是熊友富,方才还乐呵呵的表情,这个时候板了起来,眉头一皱,抬高声音问道:
“吉发如今高中,何时迎娶正妻?”
老爹这话让诸位长辈都看了过来,陈吉发想了想,又看了眼熊韵芝,后者低着头,看起来就很难受。
“父亲,儿子暂未想过娶妻。再说,有韵芝就够了。”
陈吉发这番话放在这个时代,对于熊韵芝而言自然是非常信重的,可惜,在这个时代,很多事情也不是随心所欲就能做的。
所谓封建礼教,就是要强行干涉你的私生活,若是有行差踏错,便会麻烦不断。
就比如陈吉发现在。
“胡闹!你原先不是说要找个官家小姐回来的吗?为何这次去北京,又带了个商户女回来做妾?”
这话把段瑾也得罪了,若在北京,她少不得要与说这话的人理论,不过在陈家,她想了想没有做声,只像个泥菩萨般坐在那里。
从去了南京,她就很少同这些人打交道,有一方面是因为她是个外人,而盟友们都还没有到,另一方面原因,则在于她还不是特别的了解陈吉发,需要时间加深信任。
站在陈吉发的角度,他现在只想专心搞事业,后院的事情,已经让他这个两辈子单身狗有些抓瞎了,再弄个古代大家闺秀回来天天在耳边嘀嘀咕咕,不见得是个好事。
不过,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要给父亲一个交代,免得他给自己搞出什么幺蛾子。
“父亲,儿子年轻,又有了姬妾照顾,暂时没那个心思在后院上。您且稍待,官家小姐过几年再说。”
这话说出来,不仅陈友富不爱听,就连平日里还算宽和知礼的赵氏,也皱起眉头。
陈友富如今是进士的爹,说话的底气起来了,觉得有必要教儿子做人做事,于是便驳斥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休要再胡闹。往日里你有大愿,爹这才同意等你两年。现在既然已经金榜题名,这件事不能再拖。你且等着,爹给你找个好人家。”
“爹,您能不能听听儿子的想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有个甚么想法?!你都是进士了,这道理要老子说给你听?”
陈友富本身是个古板保守的思想,此前就有兆头,不过现在当了进士的爹,更加展露无余。
觉得只有他这样的严格要求,才能教出陈吉发这样好的儿子。
“爹,韵芝不就挺好的?她哥哥也是举人,如今在学政衙门当差,还不是官家小姐?”
陈吉发想的是,等熊文灼升了官,再扶熊韵芝为正妻就是,哪能真的去找别人?不过,陈友富却不同意。
“不行。她不行。你收了心思,好好准备。老爹这段时间啥也不干,就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回来。”
要在湖广范围内找个进士家庭结婚,其实可选择的并不算太多。陈友富本身并没有这个资源搞定这个问题,他说这些话,无非是生气陈吉发不愿意听话而已。
陈吉发却觉得这件事弄得家宅不宁,挺烦心的。
难怪后世革命年代,那些革命家最先都是和家里因为包办婚姻而闹掰,这件事的确很容易出问题。
“父亲,儿子现在同您好好说,就是希望解决这个问题。您不要总说什么媒妁之言。若要动真格的,媒妁之言当初定的是王宝珠。”
“那也行。”赵氏突然插话,她看了眼王宝珠,冲她点点头,“老身倒是挺喜欢宝珠这丫头的,得体,懂事。”
陈友富瞪了赵氏一眼,哼哼唧唧道:“不行,门第太低!你如今是进士,至少要找个家里有七品官以上的。”
陈吉发哭笑不得,老爹这番话,是把在场的所有女眷都给得罪了。不过,他不能指责父亲的不是。
“爹,您再考虑考虑。这事情不急。”
“怎么就不急?陈家香火接续是大事!要不然你考这个进士做甚?如何告慰列祖列宗?”
“嗯,儿子记在心里,回头再说。”
陈吉发敷衍的很,陈友富虽然生气,但看着这么多人在,也不便继续纠缠,冷哼了一声,后面便不再同儿子说话。
父子俩从陈吉发决定离开酱菜铺开始,就有各种矛盾,如今这番矛盾于婚姻问题上激化,也在情理之中。
两人聊天不欢而散,等喧闹散尽,众人散去,陈吉发先将段瑾送到金口镇上的客栈暂住,然后才得空回家。
王宝珠一早等在院子门口,见陈吉发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赵氏方才那番话给了她很大的底气,只要陈吉发点头,陈友富那个老顽固其实没什么的。
“吉发哥哥,今天晚上还要写书吗?奴家陪着你呀。”
自从去了南京,陈吉发每日晚上从系统里抄书,都是王宝珠陪着的。如今回了家,她还想赖着不走。
“不用了,与韵芝好久不见了,今晚去陪陪她。”
王宝珠有些不开心,低着头拉着陈吉发的袖子不让他走。
“吉发哥哥……能不能别去呀……”
“韵芝这段时间辛苦了,于情于理都要去看看她。”
王宝珠还要再撒娇,陈吉发想了想承诺道:“你不是说要回去看看父母吗?明天陪你去。今晚先休息吧。”
王宝珠听到这话,才开心的点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