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吉发做好大的生意,每日里财货运送不少,总靠着街上几个要好的游手看护,终不妥帖。我这个当舅舅的事情也多,顾不上他,就与他商量着,不如帮他请几个师傅,他自己开个镖局。这便请了老王你出马。”
“事情我都知道,议一议如何做吧。”
赵天河将目光投向陈吉发,后者早有腹稿。
“今天桌上的都是长辈兄弟,我这做小辈的便不绕弯子了。吉发现在正在读书,往后是要考功名去的。但底下的一应庶务不能没人做,因此,我准备将这些事情都交给身边的亲友兄弟,我只做幕后策划。至于金钱交割往来,都同诸位长辈兄弟商量着办。”
“说说具体的。”
“这镖局,初时便由辅堂街的徐四少挑头来做,人手还是那些游手,请大小王师傅带着他们操习武艺。遇到有押镖送货的事情,烦请小王师傅带队。若是有配合官面上的行动,则与坤兴大哥对接。”
“生意从何来?如何分账?”
“衙门的生意,我门下各个行当的生意,都如聘请旁人般走账。两位师傅的分红,比亨通给的多三成,此外,我还准备给镖局建个基金,若有武师镖师受伤亡故,就从这个基金支出,作为抚恤。如何?”
“条款还可再议。不过若是起步,如此便够了。”
陈吉发得到王大刀的首肯,立刻起来敬酒。赵天河朝儿子使了个眼色。
“坤兴,瞧瞧你吉发弟弟做事,多学着点!”
“知道了,爹。”赵坤兴摸了摸头,“我和黑皮就是打打杀杀的憨货,哪有弟弟读书人心眼多。”
“可不是!”王黑皮嬉笑着搭腔,“以后吉发弟弟当了大官,我和坤兴给您当带刀侍卫!”
这混小子的话逗乐了一屋子人,酒桌上气氛起来了,于是喝的更欢。
好在自从穿越后,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的功劳,陈吉发突然觉着自己的酒量暴增,眼看着众人都东倒西歪,他却没事人一样,清醒的很。
结果,就是他这个唯一清醒的读书人,把那几个喝的烂醉的壮汉送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陈吉发便叫回徐成洛,与赵坤兴和王黑皮几个一起,将镖局的架子先搭了起来。
起初只有十几个人,原来的游手班子,连着赵坤兴和王黑皮的七八个兄弟,业务除了护送苏家湾的产出,就是帮着黄江海照看扩建的磨坊。
这样忙碌到了十几日后,便是月底结算税银的最后期限。
由于之前被抢过一次,到了月底,陈吉发自己贴了二十两银子,才堪堪将那四十几户人家的税银补齐,一共五十七两银子,连带着这段时间积攒的十大车的货物,浩浩荡荡从苏家湾出发,朝着夏口码头进发。
这边徐成洛带着车队刚从湾子出发,那边,站在附近山丘上的陈吉发,便举着个千里镜,看到了从苏老四家里跑出个人来,正是他的铁杆狗腿子。
狗腿子悄悄咪咪绕过人多的地方,从偏门处离开湾子,然后乘了早就停在梁湖边上的小船,向着湖对面的湾子划去。
那边是王家湾,之前从乡亲们提供的情报里知晓,王家湾领头的是王氏两兄弟,大哥诨号王麻子,与弟弟都是湖上的渔民,平日里也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看来,与苏老四勾结的,多半就是这王氏兄弟了。
赵坤兴跟在陈吉发身边,从他手中接过千里镜,只玩了一回,就爱不释手。
“吉发弟弟总是能拿出些机巧的物件。上次的地图,这次的千里镜,可都是好用的紧!”
呵,不光是好用,将来还会是军国重器,只是如今大明朝识货的统治者不多。欧洲人1608年发明望远镜,如今已经能做到40倍率,不多久就会普及到海陆军队,极大的提升军队的指挥效率。
“表兄喜欢,我过两日再做个给你就是。”
左右不过是用些能量做个表面处理。粗坯可以手工磨制,并不费什么功夫,攒个几天太阳能就够了。
“当真?军中无戏言!”
“哈,你还真当自己是将军了。”陈吉发就笑话他,“这东西暂时也就是小打小闹,给你打猎玩玩倒是不错。”
两人调笑间,千里镜中,从王家湾又飞驰出好些小船。
“看来这次怕不是小打小闹了。”赵坤兴语气有些兴奋,有些摩拳擦掌。
“估计是看咱们加派了护送人手,准备集结几个湾子一起。”
“十车货物,加上近六十两银子,他们纠集三五十人都有利可图。”
“可不能轻易放任他们。今后这条荡口道路是咱们苏家湾通商的必经之地,要一次将他们打疼打怕!”
“瞧,他们的船在向芦苇荡里面集结。”
赵坤兴将千里镜递还给陈吉发,后者看到了湖面上的情况,于是挥挥手,身后有个游手立刻扬起一面门板大的破烂麻布挥动起来。
没办法,临时找不到印染鲜艳的旗帜,只能将老乡们不用的破床单收来作数。
不远处的山头有人同样挥动床单示意,陈吉发拍了拍赵坤兴的肩膀。
“表兄,辑盗的事情,便拜托你了。”
“有老弟这个军师,我都觉得自己是常山赵子龙了!”
“哈哈,倒是正好,也都姓赵,等你将来出了名,真说不定能被人称作小子龙。”
赵坤兴大笑离去,看起来对这番夸赞十分受用。
陈吉发是个读书人,自然不会去冲突现场。他举着千里镜,看这个冷兵器时代的小规模战斗如何组织。
赵坤兴先是摸到了伏击地点,与王黑皮他们汇合,接着,徐成洛带着的车队缓缓驶入荡口,加强了戒备。
等车队刚刚通过荡口的一半,湖面上芦苇荡里突然吹起一阵牛角,七八条船载着四五十个蒙面的汉子,举着各式武器就冲了出来。
虽然加派了护送人手,也提前有了防备,但货车拥塞在狭窄的荡口小路上,以侧面应对湖面上气势汹汹的水匪,还是让那群雇来的游手一哄而散。徐成洛急的到处抓人,却被两个亲近的兄弟拉着连忙逃走。
水匪们爆发出哄笑来,洋洋得意的跳下船,准备接手这些车辆辎重。
就在他们刚刚四散开来各自忙着将货车赶起来,小路两头的密林中突然爆出震耳欲聋的铳响。
两头各有七八名身着镖师服装的精壮男子,拿着镗耙、长矛、朴刀盾牌等武器冲了出来,组成个小小的战阵,沿着狭窄的荡口小路杀了过来!
那群水匪不过是一群渔民,乱哄哄抢商队还行,对着这群镖师和白役组成的半职业队伍,只象征性的拿长棍柴刀抵抗片刻,便立刻溃不成军。
有两条船见势不对跑得快,漂到了湖上,剩下的人基本被两头夹击包了饺子。
剩下的水匪胆怯的挤在一起,利用货车顽抗,两头夹击的人也不急,等了片刻,一身捕快服的赵坤兴闪亮登场。
“吾乃江夏府衙捕役赵,尔等宵小,速速束手就擒!如若反抗,罪加一等!”
这一嗓子喊得格外有气势,那些水匪本来中了埋伏就心中慌乱,如今再听到说是府衙来的公人抓他们,就更加生不出抵抗的勇气,全都就地蹲下,束手就擒。
赵坤兴只觉得心中爽利无比,志得意满。他指挥白役将那些靠岸的渔船拉上来绑起来,又从中挑出两个胆小的渔民给他带路,拿着陈吉发画的那张地形图,马不停蹄杀向王家湾。
且说这次行动本来王麻子兄弟两个得了确切消息,说是苏家湾的那个外来户加强了防备,就连是谁带队,有多少人都搞得清清楚楚,本以为和上次一样,不过是吓一吓他们,便能轻松得到几十两银,没想到,前面的人刚上岸,便冲出来两队人马,虽然穿着镖师的衣服,却显然是训练有素,不疾不徐,心中顿时知道不妙,连忙掉头跑路。
回了湾子,王麻子不敢露面,怕那些家里少了男人的找他,于是赶紧收拾了上次抢来的几十两银子,准备和弟弟一起出去避避风头。
可这前脚收拾好东西,后脚就听说湾子外面来了缉盗的公人。王麻子暗道晦气,连忙带着弟弟从湖汊子里绕道,想要像往常那样潜走。
可还没等走到湖边,却看到几个骑着马的白役已经封在了去路上,满脸冷笑的望着他们兄弟俩。
王麻子心沉了下去,他是策划组织者,这要是被抓了去,想必牢不能少坐。
于是他发了狠,决定拼死一搏。
结果,他身边的好弟弟,却突然跪在地上,直接投了。
“哥,跑不掉了,咱投了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王麻子本就只是渔民,平日里好勇斗狠,面对这些骑马持刀的白役还是不够看的。本来准备殊死一搏,又因为弟弟提前怂了,也彻底泄了气。
于是认命般往地上一跪,束手就擒。
这一仗打得没什么悬念,从组织策划,到情报信息,到现场指挥,这群水匪渔民,都不是陈吉发这几个少年人的对手。不过,事情往后走,却是复杂的善后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