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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读书 >  青山谋 >   第125 谬罚

墨殇紧闭双眼,强忍着内心撕裂般的疼痛,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衣柜处,打开了衣柜的门。藏在里面的墨媱痛哭着,泪水如同关不住的水龙头,止不住的往下流。

灯火阑珊的夜晚,以为回首就可以看见刹那璀璨的微光,谁知看到的,却是那永远没有尽头的黑。

“墨媱,拿好行李,我们回湮苍山!”墨殇转身,没有给墨媱留下太多伤感脆弱的机会。

他知道,墨媱和他一样,都是行将就木之人。若是心下生出一丝脆弱无助之感,它便会瞬间侵蚀掉他们搭建了数年的勇气,

“公子,不用回去等兰姑娘吗?”墨媱轻声问

“不用,她准备逃跑的打算被兰珏枫知道,他便不会放任她不管!”

“公子,你这又是何苦!”

“如今,我们没有了九方沐河经,她跟着我,怕是会被我牵连。”墨殇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此次的剑武会与其说是各派弟子之间的比试切磋,倒不如说是各派家主们为了争夺那《九方沐河经》的一场决斗。最后,意料之中,那金沧濯不负众望,取得了剑武会的最终胜利,得到了那《九方沐河经》。晚饭过后,兰珏枫将会带着兰氏弟子离开金府,赶回乾莱山。

为了赶在父亲来抓自己回山之前溜走,之夏回到房间,一个人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收拾行李。这兰珏枫起码养了之夏将近十年,之夏这些小动作,又怎能逃过他的双眼。待剑武会刚结束,兰珏枫连午饭都未动,就急匆匆的赶到之夏的客居。

“师父!”看到兰珏枫,守在之夏房门口的弟子们赶忙上前行礼。

不用说,看到兰珏枫黑着的脸,他们就知道这小师妹又要遭殃。

看到父亲这个时间进来,想来应该是猜到了自己又一次的准备逃走。一顿训斥是免不了了,之夏无奈的将收拾好的包裹往床上一撇,乖乖地走到外室,跪下。

“闯了祸还想逃走!”那兰珏枫举起背在后面的右手,只见一条火鞭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

这兰家弟子们若是犯了错误,最多也是罚跪挨板子,意为戒过。而对于那些杀害同门背叛师门的弟子,则会受火鞭之刑,意为断情,断了师门之情,从此与兰氏无关。

这之夏虽然调皮,但也未做什么有辱师门的错事。师父如今如此大动干戈的惩罚迷离,大家倒有些摸不到头脑。

“师父,小师妹的脚伤未好,您这一鞭下去,她的腿可就彻底废了。”兰芜尘赶忙上前,握住那火鞭阻止道。

“你们在外面等着,不许进来!”

门刚关上,兰珏枫便一鞭子抽在之夏膝上。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之夏瘫倒在地上。

“你怎么就不能听听我的话,不让你到处惹事出风头,你就是不听。如今就算把你打残了,在床上老老实实的给我躺一辈子,也好过乱跑惹事,断送一家人的性命”话还未说完,又一鞭子结结实实打在之夏大腿上,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师父!”兰荻松破门而入,挡在之夏前面,重重磕着头“不能再打了,再打她这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谁让你进来的!”兰珏枫拿着鞭子指着兰荻松,怒喝“出去,你给我出去!”

“师父。”兰荻松双手握紧火鞭,哀求着“她是救人心切,并不是有意出头。您打了这么多下,她肯定知错了。您消消气,放了她吧!”

“你不用求他!”之夏双手撑地,往前挪了一步。她咬紧牙关,看向兰珏枫,苦笑道“你刚才说一家人?可笑!爹,我可不知道你竟把我当家人看待,我以为我就是你养的一只狗!”之夏看着兰珏枫,眼神中充满了冷漠与不屑。

之夏的话刚说完,又一鞭子抽来。这一鞭子并没有打到之夏,而是重重打在兰荻松肩头。

兰荻松吃痛,却也未出一声,默默将之夏护的更紧。

之夏用手捂着兰荻松肩头的伤,冲着兰珏枫大吼:“要打我你就打,打别人算什么 !”

兰珏枫气的要紧:“畜生……畜生!”

之夏强迫自己忘掉腿上噬心之痛,苦笑道“当然是畜生,你见过正常人天天脸上戴这破玩意儿的吗?”之夏说着将脸上的面罩取下,扔到兰珏枫的脚边。

“我是在保护你!”兰珏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之夏,就好像心都要飞出来了一般。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之夏大声吼道。

“保护自己?为父再三叮嘱你做事要掩好锋芒,如今那廖枉善的死,萧逸单肯定会算到你的头上……”

“廖枉善企图谋害仙门宗主,还奸杀女子的性命,难道不该死吗?”兰珏枫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之夏怼了回去。

兰珏枫:“该死,但你为何要插手他与墨殇的比试?”

“那墨殇中了廖枉善的算计,身上灵力全部消散。若没人制止,那墨殇怕是会死在廖枉善的手中。”之夏那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兰珏枫。

“就算是死了与你何干?”兰珏枫怒问

兰之夏大声道:“爹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眼前被人杀死吗?”

兰珏枫看着之夏,半晌未开口。

之夏摸了摸腿上的伤口,只觉得掌心所触之处,心如刀绞般疼痛。

这一切,兰珏枫都看在眼里,他的手抖的不停,火鞭的尽头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爹,你还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君子在世,当扬仁之善,通古之义。这墨殇虽不是什么标准的善人,但好歹她曾救过我,为仁为义,我都未做错。”之夏义正言辞的说着。

兰珏枫转过身去,双手握紧,脸上满是纠结与无奈。

“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今日这般提心吊胆,当初就不该收养你!”

之夏不知道父亲说这话时是何表情,只是‘收养’这三个字让她本来已经缝补好的侥幸之心瞬间散的稀碎。

兰珏枫愣了一瞬,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那两个字。

他将手中的火鞭收回,转身看了眼之夏腿上伤口处的脓血,皱了皱眉,冷冷的说“如今腿伤了也算是给你个记性,南雪一会儿会进来帮你换身衣服。我可不想再看你给我们兰氏丢人。待我拜别金宗主后,我们立刻回乾莱山!”兰珏枫说着,摔门而出。

见兰珏枫出去,兰芜尘带着一帮师兄们跑进来。

“怎么样?”兰芜尘将之夏抱起,将她抱到床上。

“没事!”之夏看了眼兰荻松,见他肩处的衣服已被鲜血染红,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窗外高声大喊“仗着自己厉害就随便殴打弟子,你别让我再看到,我见一次恶心你一次,直到把你送去阴曹地府陪我娘!”

“师傅早已走远了,你撕破嗓子他也听不到。”兰荻松捂着肩处的伤口,挤出一抹微笑“你这样大呼小叫的,丢人!”

“你还说我!”之夏用拳头敲了敲床板,愤愤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明知他与我有仇,你还要进来触他霉头!你就活该被他打!”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兰芜尘掀开之夏已经被血洇红的裙摆,只见之夏右腿处有一条深深的创口,骨头已露在外面,旁边的肉也已经外翻。

“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啊?怎么师傅怎么动了这么大的气?”

“师父这也太无情了!”

“是啊,小师妹就是调皮了些,有必要受这么大的处罚吗?”

旁边的师兄们都耷拉着眉毛,一脸哭相的看着之夏。

之夏确实也觉得兰珏枫实在是过于无情。可兰珏枫好歹是一派家主,若是让自己的徒弟们觉得自己冷酷无情,没有人性,不值得依靠,那兰氏数百年的基业也就完了。

“喂喂喂,你们一个个的是要抢着给我吊丧吗?姑奶奶好的很,就受了点皮肉伤而已!”之夏一脸女流氓的样子,对着门口大声的骂道。

“你就不能安分点吗?”旁边的师兄们不耐烦的抱怨着。

“安分?等他娘的下辈子吧!我在,他就别想消停!”

所有师兄们看着这个无理取闹的师妹,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着气。

“行了行了!你们大男人要盯着我的伤口看多久,一个个的想女人想疯了吧!”之夏说着,艰难的弯下身,将裙摆盖在伤口上,嫌弃地不耐烦的说“都该干嘛干嘛去,一个个看上去就晦气!”

那些师兄们本来就知道之夏不是温婉淑良之辈,看到之夏腿上的火鞭伤口起初还满满的同情,可如今见之夏如此撒泼无赖的对他们大吼大叫,他们倒是觉得师父有这么个女儿真是不容易。

那些师兄们满肚子的气,一脸丧气的离开之夏的房间,只剩下兰珏枫和兰荻松两个人。

“你又何苦故意把师兄们都气走呢?”兰荻松阴着脸问道。

“你要是不想呆在这你也走!”之夏瞟了兰荻松一眼,转过头,靠在床梁上。

兰荻松他大概能猜到之夏适才故意气走师兄们是为了给师父面子。所以,他也就只当在听之夏放屁罢了。

“你看看你头上的汗,明明疼还忍着。”兰芜尘将覆在腿上裙摆拿开,继续说“你且先忍着,我去找些药来……”

“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兰芜尘的话还未说完,南雪就拿着一个小黑瓶走了进来。

论资历,论辈分,这南雪都是兰氏所有弟子中最高的。故见到她进来,兰芜尘和兰荻松赶紧作揖离开。

南雪坐在床上,将手中的小黑瓶轻轻打开。一瞬间,一股刺鼻的苦味呛的之夏一咳嗽。

“兰宗主不会是要送我一程吧!”之夏嫌弃的屁股往后挪了挪。

“好在未伤到骨头,敷上这药,养上几天便会恢复如常了!”南雪轻声道。

之夏看向南雪“南雪姐姐,你来兰氏十多年了吧!”

“十四年三个月。”南雪坚定的说。

“你曾是我母亲彭氏的贴身侍女,是吗?”之夏又问。

“你想问什么?”

“我是被抱回来的孩子吗?”

听到之夏的话,南雪手中一抖,瓶中大半的药一下全部撒到了之夏的伤口上,引得之夏疼的身子痉挛了一下。

“师父虽说不是慈父,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兰氏,为了保全你。”南雪用手,轻轻的将之夏腿上伤口上那些堆在一起的药粉推匀。

南雪明显在避左右而言他。

“南雪姐姐,我不姓兰,对不对?”

南雪并未回答之夏的问题。她慢慢地将之夏腿部的伤口仔细的包扎好,将那小黑瓶递到之夏的手中“这个药粉你拿着。地上的面纱脏了。你说你喜欢梅花,我拿了一个绣了白梅的面纱给你。为了兰氏,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还是将这面纱戴上。”

之夏接过南雪手中的面纱,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她只觉得自己像一个被主人拆了草窝、拆了篱圈的畜生,既要任主人随意差遣,又要随时拼命地摇尾乞怜。

回到乾莱山,之夏一改往常动若脱兔的脾性,平日里自己在房间连三个钟头都待不住,就算是被师傅打的去胳膊少腿,她也会一只脚蹦出来去找门口看门的师兄们‘撕闹’。而这一个月,她都把自己憋在房间里,除了一叫苄儿的侍女每天来给之夏送些吃食以外,不让人进,自己也不出门。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除了每日酉时苄儿进屋给之夏上药之时会有些许声音传出,其他时间里面一声没有,就连喘气声都没有。

近来乾莱山附近总有妖物扰民的事情发生,兰珏枫不在山中,师兄们担心之夏腿伤未愈又憋出心病,便每日找时间偷偷将房门打开。之夏身穿白衣,披头散发像鬼一样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一看就是一整天。

看门的师兄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怕之夏一个人无聊,每天都会时不时地扯着嗓子对聊几句,让之夏不至于听不到声音,感觉寂寞。

“师兄,你看那墙角的梅花。这梅花本以为要过一个月才能开花,谁想到昨日见还是小小的花苞,今日便已经长出花瓣了!”

“是啊,昨日师父回来还说若今年的梅花开了之后,先摘一些,给我们做糕点果子吃。其实要我说,师父就是想让之夏早点吃上她心心念念的梅花糕。”

“你别看师父平常冷言冷语的,可师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心里心疼,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对了师兄,我昨看医术,书上说脚伤恢复之后,应该做些康复活动,不应卧床不动,也不知在不在理。”

“是真的。好的心情也很重要的。成天赖在床上把自己当头猪,怕是四肢都会退化的。”

之夏听着外面师兄们故意扯着嗓子可有可无的聊天,扭了扭胳膊,抻了抻有些僵硬的脖筋。

她也知道师兄们是在帮自己解闷。她如今脚伤也愈,确实不该整日瘫在床榻之上。可是她此刻实是不知该如何踏出那扇门,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的师兄们。

本以为她卧床的这一个月师兄兰芜尘会经常来看看自己,可这一个月时间,之夏连兰芜尘的影子都没看到。倒是她的‘宿敌’兰荻松一有时间就会带着些吃的来看她,聊聊外面的事情,时间过得也算快了些。

眼看着新年临近,整个乾莱山瞬间忙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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