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事务一下压到头上,楚修铭处理得井井有条,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新手,有着另一个自己记忆和经验的楚修铭,处理起事务来,称得上是得心应手。
就是那份行事中透露出来的熟悉风格,让众长老看得心情复杂,看着楚修铭的表情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怕挑开会更惹人伤心。
桑霖东小心翼翼地询问:“修铭,最近宗门比起平日杂乱了很多,你处理起来还习惯吗?不习惯的话,舅舅先帮你处理,你跟在我旁边学习。”
思来想去,桑霖东觉得不能直接开口就问,他选择了个自觉合适的话题作为切口。
言传身教、潜移默化的影响,应该能让楚修铭别那么沉溺于君逸临带来的情绪中。
就算楚修铭拒绝了,他也能顺理成章指点几句,暗中开导几下。
楚修铭眨了下眼睛,对于桑霖东这种直白帮他作弊的话有些意外,难怪原着各种天材地宝是半点不心疼的舍得往外送,他是真宠他这个侄子。
不止一次,楚修铭会为这份看上去几乎无底线的爱护而感到愧疚,因为桑霖东对他很好,但楚修铭对他很难像与濮煦灼一样亲近,似乎有层看不见摸不着的膜隔在两人中间。
这让楚修铭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不用了,舅舅,我能处理好的。”楚修铭浅笑道,“如果真有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我会去问你的,舅舅你不用担心我。”
桑霖东也没多说什么,引导着人把那些事务中未考虑到的地方一步步完善,哪怕沐璟有两辈子,但说到底,他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也没桑霖东零头大。
楚修铭纵然有半身的经验打底,也处理得并不那么完美,何况两个世界的思维差异,导致他反而在一些本地人理所当然的地方疏忽——与君逸临简直如出一辙。
“修铭处理的很好。”桑霖东不吝啬于夸奖,“不过一些没必要的不适合的习惯,还是该舍的就得舍,这样才能做得游刃有余,处理事情从容不迫,更加完善自己。”
桑霖东语气拉长,显得意味深长,修长的手指点着公文上极具特色的疏忽,偏深色的眸子注视着楚修铭的眼睛,耐心而循循善诱。
楚修铭浅笑的唇角僵了。
没必要的?不适合的?
指谁?
公务上的疏忽,还是……
君逸临,他的半身?
听出桑霖东话里的意有所指,尽管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但楚修铭心里还是不舒服,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你就狠得下心这么说他吗?
楚修铭笑容收敛起来,面无表情地垂下视线,不再看桑霖东,专注看着公务,温顺的语气与内容截然相反:
“舅舅不用多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断力,哪些必要哪些不必要,哪些适合哪些不适合,我还是能判断的。”
他想,这大概就是他与桑霖东始终无法真正亲密无间的原因吧。
桑霖东放弃得太快也太干净了,就像是剪断枝干上一片被虫蛀了的叶子,冷静得楚修铭接受不良。
哪怕是濮煦灼这个曾经委婉向他表明他会杀了堕魔的君逸临、亓钰彦这个明确表示会杀了君逸临的人,楚修铭其实也能感受到对方内心深处的痛苦与纠结(亓钰彦:我没纠结),他清晰的知道,他们仍是爱着君逸临的。
只是这时,他们爱君逸临的方式是杀了他。
所以郁闷归郁闷,最终他心里对亓钰彦等人没多大意见,顶多看见了想用话刺一刺、上手揍一揍。
但桑霖东不一样……
被楚修铭不硬不软的顶回来,桑霖东也不生气,他看着楚修铭的目光包容而平和,叹息着道:
“刚才那些话是舅舅说得太过了,但修铭,舅舅仍然希望你能走出来,不要沉溺于过去,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归根结底,都不是现实,而我们生活在现实中。”
楚修铭充耳不闻,安静处理公务,心里默默反驳:不是梦。
面上,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询问,桑霖东的一番话,足以他窥见二人观点本质的不同,说那些对于他们而言没有意义。
因为谁也无法说服谁。
他没有能力、也不想强迫一个已经不在意他半身的人重视他半身存在的痕迹。
桑霖东见状无奈摇头,沉默片刻后,似是从楚修铭紧绷的脸上看出他心里的想法,桑霖东开口道:
“比起已经确定过去的,我更在意现在和未来……我更在意你。”
那你的妹妹呢?你也不在意了吗?
楚修铭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直到看着桑霖东离开,他都没有说出口,他不想将那位已经安眠的母亲扯进争吵中。
但,
“你有多久没再谈论过她了,真的就已经过去了吗?”
楚修铭喃喃自语,他回想着,发现自从了解完洛欣雨的过去,并去了一趟那个小城把一切因果了解,桑霖东就很少再与他谈论她了,现在更是几乎没有了,多数时间桑霖东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关注他的心情、他的修为、担心他的修炼资源、他的生活质量……
对他都是有利,然而楚修铭对桑霖东的热情却不由自主的凉了下去,突然之间,对于桑霖东隐约对君逸临表现出来的不在意,觉得无所谓了。
……
公务处理到傍晚,楚修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安排大致是做好了,过几天才是有得忙的。”
“忙成这样,难怪师尊不想当宗主。”
楚修铭看着窗处,夕阳给万物都踱上了橘红色的边框,也不知道半身怎么样了,最近几年情况应该不错,做噩梦的频率明显少了……蔚师伯也是,不知道还好不好……
想着想着,楚修铭的视野又开始扭曲了,各种色彩像是泼倒在地的油涌,各种颜色洒出,流淌着交汇在一起,又从中抽出千丝万缕的线条填满空气……
楚修铭淡定地看着视野的变化,熟练掐灭心里变得突兀的愉悦。
走在令人头晕眼花的地图中,楚修铭向外走去,尽管都是线条和色块,但开阔的色块和线条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这个金色圆头线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