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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深宅大院坐落于峭壁之下。

四周巨树参天,晨光从山谷上方投下,却照不透山中的雾气,谷中阴冷异常,鬼气森森。

粗壮的藤蔓如蛇一般盘踞在院墙与廊柱之上,院中枯枝败叶铺了一地 ,四处可见腐朽的痕迹。

顾青待在一间屋子里,这里的摆设十分简陋,只得一床一桌,呼吸间满是呛鼻潮湿的气味。

白案领了一个人进来,他穿着粗布衣裳,肩头打着补丁,身上带着一股极浓的草药味,似乎是名大夫。

顾青不用他提醒,主动坐到桌前,伸出手臂。

那名大夫搭上她的脉搏,闭目半晌。

“如何?”

白案见他久久不出声,催促着问。

大夫迟疑片刻,摸着顾青的腕脉又仔细感受了一阵。

“确实是匪夷所思的病症,”他啧啧称奇,“初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细探之下却隐显釜沸之状,有出无入,飘浮无依,实为难得一见的十绝脉之一。”

白案对他所说的十绝脉毫无兴趣,径直问:“就是说她活不了多久?”

大夫点点头,他让顾青抬起脸来,仔细端详她的气色,再次感叹,“要不是给夫人把过脉,单看夫人这面相,实在不像早夭之人。不知夫人平日用的什么药?是哪位大夫所制?可否……”

“够了。”白案打断他,“没你的事了,出去。”

大夫依依不舍起身。

白案面色不虞,若非顾青坚持要他找最好的大夫过来,他也不会叫来此人。

他在大夫背后粗鲁地推了一把,“快走!”

大夫一跤绊在门槛上,险些摔了个狗爬。

他狼狈地扶住门扇,在白案发火之前匆匆道了句,“夫人若还需看诊,可叫我来。”

说完,他飞快地跑远了。

顾青望向门口,淡然道:“你们北狄人也挺有趣。“

“他不是北狄人。”白案不屑。

顾青转眸,“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死板,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也肯用大昱的人。”

白案从秘道带他们来到崖下的时候,她着实没想到这样的深谷里竟然会有一栋宅子。

而且从密道和宅子的状况来看,它们的存在已有许多年头。

白案口气生硬,“大昱的人又如何?只要给够好处,他们就肯为我办事,就跟你一样。”

顾青一笑,“难道不是你想从我这儿得到好处么?”

白案怒目而视,大约是因为少了一只眼睛的缘故,他的性情喜怒无常。

“该你写信了。”他丢下一套笔墨纸砚。

顾青看了看那粗劣的纸笔,露出嫌弃的神色。

“你们这么有钱,就不能买些上等的笔墨吗?”

“少啰嗦。”白案道,“我们北狄不像你们大昱,整日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听说你们皇帝光办一个寿宴就要征调一城的百姓,还被自己的儿子摆了一道。”

“怎么说?”顾青慢慢磨着墨,一副虚心聆听的模样。

“你难道不知贺县铁矿一案?”白案讥讽道:“我要是隋文远,一定不会束手就擒,不如就此干倒皇帝,扶持凤元泰上位。”

“你远在北边,消息倒是灵通。”顾青不咸不淡夸他一句。

白案嗤之以鼻,“贺县的铁器都在我这儿。”

顾青笔尖一顿,“那你此次算是立了大功?”

药材与铁器都是军中要紧之物,白案如能将两者全部运回北狄,那便是除战功之外最为显赫的功绩。

白案即使冷着脸,眼中也不免泛起一丝得意。

顾青很快写完信,把它交给白案。

白案仔细看过,确认顾青没有在信中耍花样,这才满意地收起,“等拿到药材,我们就出发回北狄。”

顾青冷静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这一日过得极慢又极快。

转眼就到了傍晚。

白案的手下突然将刘义带了过来。

自从昨晚他们来到谷中,白岸就将顾青与刘义两人分开。

顾青虽然担心刘义的安危,但她知道白岸既然将他俩带入谷中,就暂时不会取他俩的性命。

如今见到刘义,顾青第一反应便是看向白案的手下,“药材已经拿到了?”

白案的手下被她问得猝不及防,自然而然点了点头。

顾青笑起来,“多谢。”

她这下有九成把握,白案不会动她。

昨晚为了打消白案的杀意,她孤注一掷地编出一个与凤泽爱恨交织的情仇故事,又以厚朴堂的重利暗示引诱,才让白案半信半疑留下了她。

所幸的是,白案此人多疑而又自大,谨慎而又贪心,才给了她可趁之机。

刘义见到顾青,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虽然他知道顾青此来是假装与白案合作,但她在马车里的反应实在太过冷静,一番复仇的言论更是像模像样,若非他深信顾青的人品,恐怕也要怀疑她其实早有出卖大昱的打算。

白案的手下走后,刘义向顾青行了一礼,“……夫人。”

眼下房中只有他二人,但谁也不知外面是否有人盯梢,一时之间,刘义纵有满腹疑问也不便开口。

反是顾青从容一笑,“我已把药材送给白案,想来他今晚就会出发。”

“会带我们一起走吗?”刘义问。

“会。”顾青道,“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路上可能要辛苦你了。”

“保护夫人是我职责所在,”刘义斩钉截铁,“昨晚是我失职。”

白案的身手在他之上,他没有把握从白案刀下救走顾青,才让他们落入眼下的境地。

“你也要保护好自己,”顾青笑笑,“不然我没法向刘婉交代。”

今日她写信让刘婉交付药材,一是为了报平安,二是给刘婉机会让她找到白案的据点。

如果她能救他们脱困最好,如果不能也没关系,宁州距离边境还有一段路程,只要出了这个深谷,他们路上还有机会。

顾青打定主意,心绪稍宁。

她嘱咐刘义,“你去外面看看,如果遇到白案的手下,就问他们何时启程?”

刘义应声,正要退出房间,忽然大步跨到窗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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