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踏进拱门的那一刻,所有声音都像是被谁一口吞了。
不是安静…
是空。
没有风,没有回音,没有重力感。
只有前方那枚晶核在微微颤动,像是一颗破碎的心脏,被无形的力量吊在半空。
整颗晶体遍布着玻璃碎片般的裂痕,核心隐隐泛着光。
空气中,时不时能看见黑色的『蛛丝』蜿蜒滑动,黏附在地板和天花之间,像是某种——神经系统。
南浔咽了口口水:“……哎呀呀,这里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神经质。”
琳梵眯着眼,看向那枚晶核,没有立刻上前。
“你们有没有觉得……”她声音很轻,“好像,哪里不对。”
简司抿了抿唇,抱着婼婼跟上,忽然顿住了脚步。
婼婼在他怀里动了动,像是不适应,小声嘀咕:“……头好晕。”
她捂着额头,眼神却没有聚焦,喃喃了一句:“这里……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所有人神色一变。
“婼婼?”简司低头。
小女孩却已经再次昏昏沉沉地靠在他怀里,仿佛刚才那句只是梦话。
南浔眉头紧锁,看着碎黯晶,低声开口:“这玩意儿我们在回音室见过,对绪量的压制强得离谱。”
阮清逸点头:“而且对人的『真实感』有干扰作用。”
“对。”阮墨打了个响指,“梦魇能让你产生错觉,但它这个……是让你以为你醒着。”
“——但你其实还在梦里。”
琳梵忽然说:“它有点像是在『记录』什么。”
“我们进去之后……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看向他们,“情绪,是不是被引导了?”
“你怀疑……我们被它影响了?”顾以恒语气低了一瞬。
“不是怀疑。”琳梵语气冷静,“是几乎确定。”
简司却没说话,他轻轻调整婼婼的位置,抱得更紧。
这时,阮清逸目光一动,低声提醒:“有人。”
他们一瞬间警觉,但迎面走来的,却是一个……孩子。
一个男孩站在一处崩塌的台阶上,穿着一身灰白校服,衣角破旧,脸却干净得过分。他像是被从旧日梦境中剥离出来的碎片,眉眼稚嫩,眸色却冷得像尘封的记忆。
“你们,终于来了。”
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是被风送进了他们意识的最深处。
阮墨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歪头:“你是谁?Npc吗?”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朝他们走来,每一步踩下去,碎黯晶的光就微微一颤。
【倒计时:08:45】
他停下,仰头看着他们,眼神没有任何情绪:
“……你们,迟到了。”
“碎黯晶快撑不住了,它一直等你们。”
南浔皱眉:“等我们干什么?我们是维修队?”
“不是。”他低声说,嗓音像翻旧书时扬起的纸页,“它要崩塌了。”
“在崩塌之前——它需要你们进去。”
顾以恒眯了眯眼:“所以是我们进去陪它死?”
“不是陪。”男孩淡淡道,“它要你们见证。”
【倒计时:08:21】
简司忽然抬头,盯着那孩子:“你怎么知道这些?”
男孩微微一笑:“乖孩子,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哦。”
那一瞬间,四周雾气微震,碎黯晶深处仿佛发出一阵轻笑。
琳梵眯了眯眼。
“我们进去,就一定出得来?”
“也许吧。”他毫不避讳,“但你们不进去,它就会『睁眼』。”
“到时候,它不只是会死。”
“它会……扩散。”
“它会在所有人类的梦境里播下残渣。”
“你们会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吗?”
“不会的。”
他轻轻张开双手,如一个空洞的信徒:“梦魇,不是噩梦。它是噩梦和现实之间,那条最模糊的缝。”
“你们可以走。”
“而不是现在这样——还能选择,看一眼真相。”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碎黯晶的表面,浮现出六道模糊的『倒影』。
是他们自己。
却不是现在的样子。
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满面鲜血,有的……已然腐烂。
琳梵轻轻吸了口气,低声:“你在威胁我们?”
“不是威胁。”
男孩轻轻地笑了。
“只是说明代价。”
“看与不看,选与不选。”
“梦魇……从来不是被强加的。”
“它只是等你们自己,打开那道门。”
他往后退了一步,仿佛将整个碎黯晶的中心让了出来,那道裂开的光,像一条通向意识尽头的缝隙,在他们面前缓缓张开。
琳梵看着那道门,眼神静了几秒,忽然开口:“你很清楚我们不会退。”
男孩眼里浮现一抹讽刺的笑意。
“所以我才等你们。”
【倒计时:06:59】
门后,开始传来奇怪的低语。
像是梦在呼吸。
像是千百种『可能性』在争先恐后地邀请他们走进去。
那道红黑色裂痕,像是一枚血丝在晶核中心舒展开,一寸一寸地,从心脏扩散到神经,再蔓延至整座楼阁。
它不炸裂,却在缓慢地『蜕变』。
像是某种生命体,正在完成漫长的孵化。
而它的『壳』,就是这一整片梦魇域。
“我有点……”南浔低声,“有点不太舒服。”
她抱着水晶球,神情第一次变得有些不稳,声音却依旧轻快:“不是晕,是那种——”
“你感觉你自己变成了别人的眼珠子。”
“你走得每一步,好像都在让它『看』得更清楚。”
顾以恒轻轻眯起眼,低声道:“我们离它太近了。”
“或者说,它允许我们,靠近。”
琳梵的手指下意识搭上了刀柄,她没有动。
可她能感受到那种不可言说的『规律』,像是一根线,从晶核最深处伸出,勾住了她的脊椎。
往哪走,它都知道。
阮墨吹了声口哨:“欸欸,我说,你们应该都能感受到『碎黯晶』——”
“其实是心脏吧?”
“你看它那个形状,那个跳动频率,还有那个——”他指着那些蛛网状黑丝,“是不是神经通路?”
“如果这是绪兽的心脏……”南浔眨眨眼,“那我们,是不是在它体内?”
没人接话。
简司忽然出声,声音有点哑:“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
他抱紧怀里的婼婼,婼婼的呼吸微乱,但脸色苍白得可怕。
“这个地方不是我们闯进来的。”
“它是真的在邀请我们…”
他一字一句。
“而我们……已经站在它的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