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月喉咙明显上下滚动,这是紧张纠结犹豫的表现。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南雪音见状,利落地松开她的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嘴巴,手指伸进去,从里面掏出来一颗黑色的毒药。
和那天宝慈宫中,宗太后的寿筵上,江莲儿妄图咽下去自尽的药丸一模一样。
南雪音皱起了眉头。
她原本以为,刺杀太子是江莲儿受到了桑月的幕后指使。
但是现在,桑月身为楼兰国的九公主,也需要通过自尽来保守秘密。
南雪音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的绝望,忽然间意识到,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桑月并不是一切的源头,背后牵涉的势力还有更多。
“公主!”
不远处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南雪音抬头,见到一个楼兰使者打扮的男子,正一脸担忧地往这边往来。
见到他,桑月的情绪明显变得更加激动:“你来做什么?!”
男子在她身前站定,先向南雪音问:“这位姑娘,您是东宫的人吗?今日之事……”
“你住嘴!”
桑月呵斥。
男子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神态却十分宽容柔和,“公主,告诉他们吧,已经……”
不等他把话说完,桑月再度恶狠狠地打断:“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做这些……我做这些……”
南雪音一把捂住了桑月的嘴巴。
她示意男子,“你继续。”
男子望了眼桑月,深吸口气,向南雪音道:“挟持那位驯兽大叔,又胁迫他的女儿江姑娘行刺太子殿下,这些都是我做的。”
桑月猛地挣扎了一下,好像是想要反驳。
但是在南雪音的压制之下,一切都不过是枉然罢了。
男子继续道:“但我也是受到了别人的威胁。我是楼兰国王宫内廷的侍卫,从小跟在九公主身边,专职保护九公主。九公主的生母身份地位不高,近些年身体也不好,二王子告诉我,只要我可以刺杀太子,他就可以治好王妃的病,并且……将九公主许配给我。
“自尽的毒药都是二王子给的,他说,若是任务失败,一定要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并且自杀以保守秘密,绝不可以透露出半分有关他的事情。”
南雪音微微点头。
“我可以告诉姑娘那位驯兽大叔被关在哪里,但我希望姑娘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南雪音挑起眉毛,“现在你们好像没有谈判的余地。”
男子微笑道:“我只是想着,姑娘是东宫的人,东宫太子最是宽容和善,如今我已经坦白认罪,并且将我所知道的一切悉数相告,我是真心希望,姑娘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对于东宫和姑娘来说,那是一件很小的事,可是那对我和九公主来说,那真的很重要。”
南雪音着重强调:“第一,我不是东宫的人。”
又道:“第二,你先说你的要求,我才能考虑可不可以答应你。”
男子心想,真是心如玄铁啊。
无奈,他只能道:“姑娘可否拿一样太子殿下的物件,交给九公主。有了这样一个物件,九公主和王妃也就可以安全了。”
南雪音思忖,这的确是一件小事。
“姑娘,可以吗?”
“你们要的是太子的东西,我做不了主,得先问问他。”
“这样吗……”男子垂下了眼睛。
南雪音斩钉截铁:“现在,带我去找那个驯兽的大叔,也就是江莲儿她爹。”
男子看向地上的桑月。
南雪音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等开口,便松开了桑月。
“胡伽你个蠢货!”
桑月重获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开口骂他。
看见胡伽带着南雪音向外走,她爬起身来就要阻止。
这时候,束遇解决了外面所有人,往里走来。
南雪音及时道:“束遇,看住她,我去去就回。”
束遇哎了一声,按住了桑月的肩膀。
南雪音跟着胡伽出了客栈的后门,沿着街道快步行走。
她随口一问:“你叫胡伽?”
“是啊,这是王妃给我取的名字。”
“你刚才说,要太子殿下的一个物件给九公主,保住她和王妃的命,”南雪音瞟他一眼,“这里面不包括你自己。如果我是二王子,得知刺杀任务彻底失败,一个人都没有死,我会很不高兴。不出意外的话,我要杀的人一定是你。”
胡伽微微一笑:“我知道的。”
他垂下眼睛,声调却很平和,“我很喜欢九公主,我愿意为了她去死。”
南雪音愣了一愣,破天荒的,她多嘴问了一句:“你觉得,什么是喜欢?”
胡伽似乎有点意外,但他的脾气实在很好,并未多问什么,只是笑道:“喜欢就是,你总是时不时地会想到她,走路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你总是觉得她很好,即便她也会有缺点,可你还是喜欢她,喜欢她优秀的地方,也喜欢她不那么优秀的地方。你总想保护她,为她做很多事情,哪怕是为了她而死。”
南雪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会时不时想到萧攸澜吗?
怎么可能。
从来没有吧。
“姑娘,你也喜欢上谁了吗?”胡伽问,“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他很快接受了,“也的确啊,太子殿下俊美,矜贵,端正方直,没有人不喜欢他。”
南雪音眉头皱得更紧,想也不想就否认了,“怎么可能!”
胡伽面带微笑,并未拆穿。
南雪音忽然害臊,恶声恶气地催促:“人呢?怎么还没到地方?”
胡伽在一个寻常小院门口站定,“就在这里了。”
小院中除了三个看守的,就只有一个须发灰白的老汉,断了只左臂,看起来十分苍白憔悴。
“这是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砍断的,并不是故意为之。”见南雪音一直盯着老汉的断手,胡伽赶忙解释。
南雪音径直问:“老头,你是江莲儿她爹?”
那老汉原本蔫头耷脑地坐在凳子上,猝不及防听到女儿的名字,猛然抬起了头,“你……你要对我女儿做什么?!”
“不做什么,”南雪音冷漠,“你女儿求我救你,我答应了。”
老汉一怔。
“跟上。”南雪音言简意赅。
说完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意识到那老汉压根没起身。
南雪音站住,回头。
老汉已经把脑袋低下去了。
他不相信她。
南雪音瞥向胡伽,一定是楼兰国这些人老欺负他,给他弄得不敢轻易相信别人了。
胡伽露出抱歉的笑。
默了片刻,南雪音脑海中掠过了萧攸澜的俊脸,狠了狠心,道:“我是东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