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入齐国没几日就听说夏凉两国开战,个中原由晏当也没探听清楚。
因芜城被封锁,他在两国中的情报网没法及时传递消息进来,只能听边境过来的人言说,拼凑个七七八八。
接到手下禀告时,女郎正卧榻休息,跟前坐着医女为其诊看胎脉,雕花木几放着刚煮好的滋补良药。
商队行了多日,加之已入齐国境内,远离大夏北凉,赵若薇稍许放下心来。
坐在马车里不得走动,四肢实在发软无力,便让晏当他们寻个稳妥的客栈歇几日。
“攻克清河关?”
素白的手指撑在枕榻角,雪腮香腼露出惊讶,乌鬓云发只簪一根晶莹剔透的雕玉兰。
“你确定没误传,不过区区半日,夏国就攻占了北凉边关?”赵若薇又问了遍。
晏当垂首,恭敬道:“属下多方查证,确实如此,现如今夏国另派来将领接替紫阳关关将,定是没有退兵的打算。”
女娘蹙眉,柔嫩的手指轻点在扶手处,嫣红的唇瓣不自然轻轻抿起,若有所思着,“列国内但凡攻伐异国,皆是夺下相邻城池,便罢手,以此来谋求加倍的财帛土地。”
显然,夏皇志不在此。
“既如此,萧景乾应是死在了清河关。”赵若薇又多问句,“可探到有关静安王的消息?”
晏当回道:“并未,前方战况瞬息万变,只得大概。”
他迟疑片刻,才道:“但夏国新任统帅是何人,已列国皆知。”
女娘抬眸看他,耳边听得一句肯定的话。
“宣平侯,韩武。”
赵若薇直接愣住,自软榻缓缓起身,美眸睁圆,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她一字一句念道:“当真是韩武?”
晏当自不敢无端蒙骗女郎,又称是回应,站在旁边的木峰手中端着棋盘,见女郎心绪波动,未敢多言。
赵若薇低声轻哼,带着讽刺的意味,仿佛自言自语着,“我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女娘神情恍惚失神,步履踩过柔软地毯,走到窗前停下,美眸望向庭院,榆树郁葱茂盛,遮去日光。
因着养胎,下榻厢房特意挑在清净的后院,她名下私产甚多,足以后半生衣食无忧,整座两层楼阁都被包下,庭院廊檐站着商队部曲,断无危险的可能。
出了夏宫便没再着繁琐绣纹的华服丽袍,许是月份渐大,身量也愈发懒散,不想动弹,也早起梳妆画眉的兴致也没了。
女娘依在红木花窗边,月光粉的衣衫遮去纤肩,泼墨乌发被高高挽起,白玉耳垂带着明珠耳铛,不施粉黛的娇腼只觉温柔娴静。
美眸显忧愁,柔夷抚摸隆起的小腹,那里已经遮掩不住了,六月份龄,让女娘不得不小心谨慎。
别说近身侍奉的女卫和侍女,就连晏当木峰多次察觉女郎片刻的失神。
是那种无端的宁静,明明尚且处在热闹的篝火宴中,笛声清扬,轻舞曼曼,可女郎却骤然间冷淡下来。
倩影独坐火堆旁,炙热的焰火映在清越瞳孔,绝美的娇腼平静下来,像是静止的簪花仕女图。
一如此时此刻,厢房内分明还有其他人存在,有同女娘交谈的晏当,与之对弈的木峰,女卫候在身旁侍奉喝药。
可无论多少人也融不进窗边纤弱的身影,似乎披上一层冷寂的月华。
赵若薇想不明白元策因何下令宣平侯任统帅,他对北凉势在必得,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得胜归来的统帅必要论功行赏。
他重新启用韩武,定然是因韩武最为合适。
嫣红的唇瓣沉默咬住,女娘被现实刺得心间酸痛,自己也是知晓他的冷厉作风,但凡有用之处,必然不会因感情徇私。
是谁不行?偏偏是韩武。
女娘于窗台站了良久,心绪百转千回,心头像是被堵死的风口不得通畅,柳叶细眉蹙了半晌,她低声喃喃道:“可他总不会骗我......韩武一定会死。”
木峰看向凉透的褐色药汁,又低下头去,掩去微光,心知此时不是打扰女郎的时候。
“吩咐下去,明日动身离开这里。”
房内众人抬首齐齐看向女郎。
“两国交战,齐国乃大夏北凉之邻国,必会牵扯其中,我们不能久留,齐国太子侧妃是夏国五公主,两国姻亲乃同盟国,倘若此时齐国相助夏国共敌北凉,或对我们不利。”
赵若薇摸不准齐国的态度,不管朝向哪方倾斜,都是她不愿看到的,对她最有利的是齐国中立,不插手,不偏帮。
女娘微侧过纤肩,看向众人,柔软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冷静。
她似乎想到什么,又道:“接下来的行程有所变动,需绕过齐王都,商队不能在王都借道,更不能逗留。”
木峰道:“这样会多出半月之久的路程。”
“让下面人买够日常所需,商队须得日夜兼程离开齐国,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