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食盒的夹层团了一只刚睁眼的猫儿幼崽,它卷着尾巴蜷缩在里面。
食盒底部钻了小孔可以透气,温热的小食提供源源不断的,不至于窒息挨冻。
陶梦晴小心翼翼地把猫儿抱出来,抚摸猫崽初生柔软的绒毛,喜出望外,“姐姐真好……”
“哎哟,奴的小主诶,这是打哪儿来的猫啊?”随陶梦晴入宫的老嬷嬷走进内室,见到她怀里的毛茸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是姐姐特意带给我的。”
老嬷嬷看了看桌上被拆开的食盒,又看了一眼猫崽,一拍大腿:“大娘子未免也太大胆了,居然将猫儿藏在食盒里带进宫,要是被查出来,咱们都得完蛋!”
今儿除夕,入宫的人多,且都是京中官员的家眷,排查的侍卫难免疏漏,只查出食盒里的小食没有问题,却没有查出食盒的夹层藏了只猫儿。
陶梦晴嘟着嘴,将猫崽死死护在怀里,不服气地小声顶嘴:“这不是没有被发现吗,嬷嬷怎能说丧气话,快呸呸呸!”
往日她在家中说了不好的话儿,姐姐和娘亲都会让她呸呸呸,把晦气都啐掉。
“姐姐肯定是忧心我在宫中寂寞,特意送雪球的猫崽来陪我的。”陶梦晴对猫咪爱不释手,仿佛只要抱着它,所有的寂寞都能烟消云散。
老嬷嬷无可奈何,总不能将猫儿随意丢出去,若是被人发现难免招惹是非,况且主子也不会答应,姑且偷偷养着吧。
……
晏依玉是最晚抵达汐雾宫的,与其他妃嫔翘首以盼的心情不同,一想到待会要见到亲人,她便万分愧疚。
辞旧迎新的日子,她没有穿红挂绿,而是择了一袭山雀灰色的衣裙,腰间的珍珠禁步取下,仅束着一根同色的丝带。
外面罩着厚重的银灰狐皮斗篷,绒毛边缘随风飘动。
她与往日满身绫罗绸缎、珠翠环绕的盛装相比显得格外低调不张扬。
一是盛装打扮有违宫里对不同品阶妃嫔的着装要求,二则是女为悦己者容,她已无心去打扮。
晏依玉莲步轻移跨入殿内,露出的绣鞋也是素净的,鞋面只刺绣几缕简单云纹。
在兜帽的遮掩下,她的面容若隐若现,只露出下巴和紧抿的唇,肤色在阴影下显得颇为苍白。
饶是她藏而不露,但宫里的各个都是人精儿,一眼就看出她。
“哟,那不是曾经的皇贵妃吗?怎么如今成了这般模样?往日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
“就是,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贵妃呢,如今啊,甚至还不如咱们,咱们至少没有害过大皇子。”
晏依玉傲气犹在,冷冷扫视议论纷纷的她们,“本宫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其中一名妃嫔却并不退缩,“需要咱们妹妹提醒姐姐您吗?姐姐现在可不是二品以上的妃位,自称本宫可不妥当。”
晏依玉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她也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自称本宫早已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儿难以更改。
谁知竟让这些贱蹄子抓到话柄,大肆嘲笑。
也有胆怯怕惹事的妃嫔提醒,今日毕竟是后宫妃嫔与家人的团聚之日,就不怕被晏家的听见,结下仇怨吗?
那妃嫔却不怕,更是拔高音量说道:“听见就听见呗,区区一个商贾,有什么可怕的?”
说着便笑起来,其他妃嫔也跟着哄笑。
那笑声在寒风中尖锐刺耳,仿佛一把把利刃扎向晏依玉的心脏。
晏依玉眸中难掩屈辱和愤怒,但她没有被冲昏头脑。
若是冲上去教训讥讽她的人,失了陛下宠爱的依仗,无家世无背景,她拿什么去拼?
晏依玉只得落荒而逃,快步离开。
踏出宫门,她忽而止住脚步,不愿就这样放弃与家人会面的机会。
她折返回去,索性站在宫门前,任由旁人冷嘲热讽,兀自忍受世态炎凉。
入宫的晏修筠见到到的便是这样的自家妹妹,身披灰色斗篷,衣裳素净地站在宫外,被刺骨的寒风吹得鼻头发红。
“大哥!”晏依玉见到晏修筠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是远嫁,晏家并非京城本土人士,自嫁给谢临渊,便没有见过父母家人。
不过一年半载的光阴,她却从金尊玉贵的王妃到被人评头论足的七品答应,端的是世事无常。
如今再次见到熟悉的亲人,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晏修筠是她的兄长,也是晏家的长子,身姿挺拔如松,五官端正,因常年纵横商道,左右逢源的缘故,总是笑里藏锋。
“为何不在宫内,而是在宫外等我?”晏修筠直言问道。
晏依玉颇为心虚地回答:“我太想见到大哥和爹娘了,便迫不及待在宫外等候。”
“小妹,你在撒谎。”晏修筠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谎言。
晏依玉一噎,说不出话儿,大哥本就是眼神锐利的主儿,她的谎言压根无所遁形。
晏修筠扫了一眼殿内妃嫔时不时投来的讥讽目光,轻易便猜到了其中缘由。
他们晏家的掌上明珠,嫁给谢临渊后过得并不好,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故而,晏修筠有意问道:“小妹你曾是陛下发妻,为何封后圣旨迟迟不颁,你为何还不是大棠皇后?”
晏修筠的问话似是一把尖锐锋利的锥子,直直戳在晏依玉的心头。
晏依玉的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不知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别的什么。
她藏于兜帽之下的眼眸浮现悲痛,凄楚,泪水在眼眶不停涌动,仿若眼睫一眨便会流下。
“大哥,我、我……”嘴唇嗫嚅,却是吐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她想起那日与谢临渊的决裂,那一幕幕情状若噩梦缠绕,令她彻夜难寐。
【你何时变成这副歹毒心肠?】
【是朕不对,但你也不该对孩子下手,稚子无辜。】
【朕承认是朕负了你,但你想报复就来报复朕,而不是明姝,她和孩子都是无辜的。】
一字字一句句每每想起来,都在剜她的心,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晏依玉哽咽着缓缓开口:“大哥,陛下登基后封我为皇贵妃,我尽心竭力,但还是被人从中作梗,离间我与陛下的感情。”
“陛下错信奸人,把我从皇贵妃降至德妃,又降至答应,一降再降,其中艰辛实难细说。”
“陛下,他不再信我,我在宫中已是举步维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