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倒影,深渊迷局
潮湿的霉味在艾琳掀开检修井盖的瞬间扑面而来。
她踉跄跌入的并非预期中的设备间,而是漫过膝盖的冰水。
水面漂浮着焦油状的黑色絮状物,随着她的动作泛起磷火般的幽绿荧光。
电子表盘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显示着1901年10月31日。
水面倒影里的拱顶砖墙突然剥落锈迹,铸铁管道变成黄铜蒸汽阀。
艾琳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倒影套着爱德华时期的护士裙,胸前别着染血的玫瑰襟花。
水波晃动间,三具吊在穹顶的铁笼从虚空中显现,笼中白骨的手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正是弟弟临终前在重症监护室比划的手势。
“圣餐时间到了。”沙哑的合音从七个方向同时传来。
水面突然凝结成镜面,十二个无面修女从不同年代的制服褶皱里浮现。
她们罩着1893年瘟疫护士的鸟嘴面具,但本该是玻璃目镜的位置生长着活体血管,手中烛台滴落的金色蜂蜡在半空凝固成荆棘的形状。
艾琳的手术刀划过最近那个修女的喉咙,却像切开一团潮湿的雾气,刀刃上挂着教堂管风琴的锈蚀音符。
蜂蜡荆棘突然收缩,将她捆在倒悬的蒸汽管道上。
修女们褪去头巾,露出布满圣痕的光滑颅骨,凹陷的眼窝里旋转着地铁线路图。
艾琳看见其中某个修女脖颈处闪烁的机械齿轮——正是托马斯改装义体常用的钨钢型号。
“你弟弟临终前数了十三声心跳。”所有修女同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琴弦刮擦着艾琳的太阳穴,“但他胸腔里跳动的,是圣玛格丽特医院锅炉房的压力阀。”
艾琳的急救包突然炸开,止血钳和肾上腺素笔在空中组成弟弟临终时的心电波形图。
当那个象征死亡的直线出现的瞬间,所有修女手中的蜡烛同时爆燃,火焰里浮现出托马斯正在远处操控机械脊椎的虚影。
“你也在他们的献祭名单上!”艾琳对着火焰中的虚影大喊,牙齿咬断了捆住手腕的蜂蜡荆棘。
她将手术刀刺进水面的1901年倒影,现实中的隧道突然传来钢轨断裂的轰鸣。
水面开始沸腾,修女们的鸟嘴面具渗出二战时期军用毒剂的橙黄色液体。
艾琳抓住某根漂浮的蒸汽管道,发现锈蚀的铭牌上印着弟弟的社保编号。
她终于看清那些磷火荧光,分明是无数张被剥离的人脸在燃烧。
托马斯的身影突然实体化出现在穹顶横梁,但那些曾救过她五次的机械义肢毫无动作。
他胸前佩戴的圣殿骑士团银质徽章,此刻正与修女们眼中的地铁线路图产生共振。
当某个修女举起毒剂灌注的烛台刺向艾琳时,托马斯机械脊椎上的蓝色电弧突然组成了“别相信心跳声”的哥特字体。
(远处传来蒸汽钟报时声,托马斯的风衣下摆开始渗出类似圣餐红酒的液体)
潮湿的蒸汽突然裹挟着金属腥气扑面而来。
托马斯从穹顶跃下的瞬间,机械脊椎爆发出教堂彩窗碎裂般的脆响。
他左手弹出的钨钢爪钩精准刺入举着毒剂烛台的修女眼眶,那些旋转的地铁线路图立刻迸溅出暗红色铁锈。
\"你该学会看仪表盘。\"他的声音比手术刀划过冰面还要冷,右臂义肢却以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翻转,将艾琳从沸腾的水潭里拽出来。
十二根蜂蜡荆棘突然从镜面窜出,被他用牙齿咬住的铜制念珠灼烧成灰烬。
艾琳的后背撞在生锈的管道上,瞥见托马斯风衣渗出的液体在地面形成逆五芒星图案。
她抓起漂浮的铭牌大喊:\"你们用蒸汽管道运输汞蒸气!\"某个修女面具的血管突然暴胀,1918年的护士制服渗出银灰色液滴。
托马斯瞳孔收缩,机械义眼闪过一组发黄的病历档案。
他甩出三枚刻着希伯来文的齿轮,在修女们四周形成电流牢笼。\"圣玛格丽特医院的锅炉房,\"他踢开某具正在融化的修女躯体,露出其胸腔内布满绿锈的汞合金心脏,\"从来都不是为了供暖。\"
水面突然映出1901年的实验室景象。
艾琳看见弟弟的面孔在某个玻璃舱内浮现,那些连接他脊椎的铜管正输送着水银蒸汽。
她颤抖着扯下脖子上的听诊器,金属探头在潮湿空气里发出汞珠滚动的叮咚声。
\"他们在制作人形压力阀!\"艾琳的急救手套突然吸附大量铁屑,在空中拼出医院当年的蒸汽管道图。
某个标注\"祭品舱\"的节点,正是弟弟临终前手指的方向。
托马斯的风衣此刻已被血渍浸透,却仍用机械臂挡住两道袭向艾琳的毒雾。
当他的银质徽章擦过艾琳手中的铭牌,锈迹剥落处突然显现出用汞溶液书写的名单——最新一行正是艾琳的工号。
镜像世界开始崩塌。
穹顶的铁笼化作灰烬,那些燃烧的人脸发出火车脱轨般的尖啸。
托马斯突然扯开衬衫,露出心口嵌着的青铜罗盘。
当指针停在\"忏悔\"刻度时,整个空间突然被拉长的阴影切成碎片。
\"跟着汞蒸气浓度移动!\"他拽着艾琳跳进突然出现的通风井。
在失重坠落的瞬间,艾琳看见某个未完全消散的修女残影——那具机械心脏的序列号,与托马斯三天前维修的义体部件完全一致。
当他们砸进现实中的地铁轨道时,隧道墙壁渗出橙黄色液体。
艾琳的电子表恢复正常,但表面蒙着层水银薄膜。
托马斯已经消失在岔道阴影里,只有生锈的管道上留着用毒剂画出的箭头,指向二十年前某班停运的列车编号。
远处传来蒸汽钟的报时声,与艾琳骤然加速的心跳完全同步。
她摸到口袋里的汞合金碎片,上面浮现出托马斯的部分机械脊椎蓝图——某个关键齿轮的位置,标注的正是圣玛格丽特医院当年的焚化炉坐标。
隧道顶部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艾琳抬手擦拭时,发现那是掺着金粉的圣餐酒。
在她身后十米处的广告牌镜面里,三具无面修女的轮廓正在重新凝结,她们破损的鸟嘴面具里,传出老式心电图机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