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林晚秋踉跄着后退半步,胎记燃烧的冰焰在瞳孔里映出万千重叠的莲花。
那些扭曲的人脸在火焰中哀嚎着消散,唯有沈心雨的面容愈发清晰,睫毛凝结的霜花正簌簌坠入命盘缺口。
\"心雨......\"她颤抖的指尖抚过命盘边缘,靛蓝丝线突然像被惊动的蛇群般缩回漩涡。
芦苇荡深处传来陶瓮碎裂的脆响,某种无形的牵引力扯着她往永寿河方向移动。
***
青苔覆盖的石碑半浸在沼泽里,林晚秋用袖口擦去碑面淤泥时,左眼虹膜的血斑骤然发烫。
那些密密麻麻的虫蛀孔洞中,竟渗出暗红液体组成了工整的蝇头小楷。
\"万历四十七年,镇中童女溺毙者众......\"她举着打火机的手指关节发白,火苗在腥风里忽明忽暗,\"每逢甲子必以五行之躯填补命盘,否则——\"
\"否则镇中三百活死人将重归尘土。\"沈心雨的虚影突然浮现在碑文上方,水藻般的发丝垂落在林晚秋肩头,\"看到那个八卦缺口了吗?
五日前被献祭的祭品,本该是我。\"
打火机\"啪嗒\"坠入腐水,林晚秋猛地转身。
沈心雨半透明的躯体缠绕着靛蓝丝线,脚踝处赫然系着半幅褪色的鸳鸯盖头。
那些丝线正从她心口延伸出来,另一端没入永寿河方向翻涌的漩涡。
\"所以镇长说你在省城实习都是假的?\"林晚秋攥住命盘的手掌青筋暴起,碑文突然腾起幽绿磷火,\"五天前你给我发的求救短信,其实是......\"
\"是镇魂符彻底生效前的最后挣扎。\"沈心雨指尖轻点,磷火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篆文,\"你看这行'镇物需取守墓人血脉',晚秋,你脖颈的胎记是不是每逢中元就会变成莲花纹?\"
腐水突然沸腾般冒出气泡,林晚秋还未来得及回答,四周石灯笼同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那些嵌在灯罩里的人面浮雕开始渗出黑血,被丝线操控的骸骨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指骨间垂落的铜钱在风中叮当作响。
\"蹲下!\"沈心雨突然扑过来抱住她,半幅盖头化作水幕挡住飞溅的陶片。
十几只缠着丝线的白骨手掌穿透水幕,却在触到林晚秋胎记的瞬间燃起冰焰。
碑文上的血字开始扭曲重组,林晚秋的左眼突然刺痛难忍。
阴阳眼不受控制地开启时,她看见每具骸骨天灵盖都钉着枚生锈的锁魂钉,钉尾缀着的铜铃正随黑雨摇晃出摄魂的韵律。
\"坎位水鬼,离位焚尸,这些都是五行祭品......\"她强忍头痛用指甲在泥地上划出卦象,突然抓住沈心雨的手,\"你在明代那次献祭是不是也......\"
沼泽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巨响,沈心雨的虚影开始剧烈波动。
林晚秋突然发现好友脚踝的盖头另一端,竟连接着自己脖颈的胎记。
无数记忆碎片随着符咒涌入脑海——万历年间被按入河中的童女,民国初年吊死在老槐树上的新娘,还有昨夜在客栈镜中看到的,那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素衣女子。
\"原来轮回的不只是祭品。\"她颤抖着摸向命盘缺口,那里不知何时嵌入了半枚同心锁,\"守墓人世代用血脉温养镇物,所以这胎记根本不是什么诅咒......\"
腐水突然掀起三丈高的浪头,浪花中浮出上百个贴着符咒的陶瓮。
沈心雨尖叫着被丝线拽向漩涡中心,林晚秋扑过去抓住盖头时,看见每个陶瓮里都蜷缩着与自己相貌相同的女子。
她们脖颈的莲花胎记正随着符咒亮起,而永寿河底的巨大命盘已开始缓缓转动。
\"晚秋,五行缺木!\"沈心雨在即将消失前突然指向东方,\"老祠堂的......\"
话音未落,十二盏石灯笼同时炸裂。
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凝结成血色符咒,林晚秋的阴阳眼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渗血。
在彻底昏迷前,她恍惚看见自己倒映在命盘上的影子长出了沈心雨的面容,而东方天际正有青灰色的雾气汇聚成槐树形状。
(续接上文)
林晚秋的耳膜被铜铃震得嗡嗡作响,意识却在一片混沌中触到了冰冷的锚点。
胎记深处涌出的冰焰顺着脊椎攀爬,将侵入骨髓的阴寒一寸寸灼成齑粉。
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腐水腥气在喉间炸开,竟将摄魂铃的余韵冲散大半。
\"轮回的不是祭品......是因果!\"她嘶吼着扯断缠绕在手腕的靛蓝丝线,那些丝线断裂处喷涌而出的黑雾在半空凝结成沈心雨的模样。
虚影的掌心托着朵冰雕的并蒂莲,莲花绽开的刹那,十二盏炸裂的石灯笼碎片突然悬停在暴雨中。
林晚秋的左眼淌下血泪,阴阳眼强行突破符咒桎梏。
她看见每片碎陶上都爬满蠕动的镇魂咒,当即扯下颈间相机砸向命盘缺口。
镁光灯爆闪的瞬间,那些蛰伏在陶瓮里的女子残魂发出凄厉尖啸,竟将血色符咒撕开一道裂隙。
\"心雨,借水势!\"她纵身跃入翻涌的腐水,胎记上的莲花纹路遇水即燃。
靛蓝丝线如遇天敌般仓皇后退,却在触到冰焰时发出烙铁淬火的滋滋声。
沈心雨的虚影突然化作万千水珠,裹挟着林晚秋冲开骸骨围堵,直扑沼泽边缘的老柳树。
腐水在身后凝聚成狰狞鬼面,林晚秋的五指深深抠进树皮。
老柳树干枯的树皮下竟渗出琥珀色黏液,那些黏液遇风即凝,在她掌心结成半枚残缺的八卦镜。
镜面倒映出东方青雾里的槐树虚影,树冠上悬挂的百具尸体突然齐刷刷转头望来。
\"甲乙木,丙丁火......\"她将八卦镜碎片按进命盘缺口,槐树虚影应声炸开漫天纸钱。
纸灰落在她淌血的左眼上,竟烧灼出焦糊的檀香味。
沈心雨的声音从镜面深处传来:\"祠堂供桌第三块砖!\"
突然,整片沼泽地剧烈震颤。
林晚秋借势滚出三丈远,后背撞上潮湿的土墙才止住去势。
她这才发现已置身于某处地窖,头顶裂缝透进的月光正被一双沾满木屑的布鞋踩碎。
\"林记者好手段。\"李木匠佝偻着背堵在窖口,手中的刨刀还在往下滴落松脂,\"连百鬼抬棺阵都困不住你。\"他浑浊的眼球转动时发出枯叶摩擦的沙沙声,腰间那串桃木卦签正在无风自动。
林晚秋悄悄将八卦镜碎片藏进袖口,胎记处传来的刺痛提醒她对方身上带着镇物。
当她瞥见李木匠鞋帮上沾着的槐花时,突然想起昨夜客栈窗台上那枝带着锯痕的槐枝。
\"您腰间挂的是雷击木吧?\"她故意露出被丝线灼伤的手腕,\"方才破阵时多亏了心雨姑娘......\"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果然看见李木匠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
老木匠的刨刀突然在门框刻下道焦痕,林晚秋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
这味道与纸灰在她眼中燃烧的气息一模一样,电光石火间,她想起命盘上某个卦象对应的方位正是镇西木工作坊。
\"那孩子不该把你卷进来。\"李木匠从怀里摸出个褪色的拨浪鼓,鼓面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镇魂符,\"五日前她来找我修梳妆匣,我就知道要出乱子......\"鼓柄突然裂开道细缝,爬出只通体雪白的尸蚕。
林晚秋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胎记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当尸蚕昂首对准她脖颈时,袖中的八卦镜碎片突然发出蜂鸣。
镜面倒映出的根本不是李木匠,而是个戴着青铜傩面的佝偻身影,面具额间嵌着的正是五行命盘缺的那角木牌。
暴雨在此时滂沱而至,地窖顶棚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林晚秋突然抓起把木屑扬向对方,在尸蚕僵直的瞬间撞开地窖木门。
湿冷的夜风灌进来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木器开裂的呻吟——李木匠的右手正诡异地反折到背后,从脊椎里抽出了把刻满符咒的鲁班尺。
\"你不能带走这个。\"鲁班尺上的星宿图突然亮起幽光,尺尖指向她藏着八卦镜碎片的袖袋,\"有些因果,不是你能斩断的......\"
林晚秋倒退着踩上石阶,后腰抵住了潮湿的砖墙。
雷光劈落时,她看见李木匠投在墙上的影子长出了三头六臂,每个掌心都攥着把滴血的木工凿。
而更可怕的是,那影子脖颈处赫然浮现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莲花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