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的初夏,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此刻屋里燃着炭火盆,苏苡安抱着小老虎,还裹着两床棉被,热得她汗如雨下,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可是,她不敢松开一点点。
萧北铭热毒在身,彼时已然热得扛不住了,他几乎要发病了,立即就走到了院子里换气。
乌二见王爷的脸红成了猪肝色,马上拿了桌上的那盒药丸出来给他,
“王爷,这就是楚王妃新给你做的药丸,你要不要服?”
萧北铭看着盒子上隽秀的小楷:
一次一粒,一日三次。
减量了?
萧北铭拿起一颗服下,味道和以前的那些解毒丹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药丸一入腹,立即化作一道清凉,从他被火灼烧似的五脏六腑,传递至了四肢百骸,解热毒的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的好。
“这药,她改方子了?”萧北铭似是在自言自语。
乌二怔了一下,“楚王妃没说,我也没问,等她情绪稳定了,我再去问问。”
萧北铭淡然道,“不必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翌日天亮,伴随着清晨的第一声鸟鸣,萧老虎的呼吸也终于变得平稳有力量了。
他终于渡过了危险期,他可以活下来了。
苏苡安平静的双眸又氤氲起了泪水,目光不舍地在他的小脸上逡巡:
你可真是个好孩子,可我不是个好人。
对不起,小老虎,我要食言了。
你有自己的娘亲,我也没兴趣给别人当后娘。
苏苡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紧揪的一颗心,缓缓地走到了院子里。
乌二还站在院中,一脸焦急地等着,可是,萧北铭已经不在了。
“楚王妃,小公子如何了?”
苏苡安语气轻松,“无妨,中午就能醒了,你好好照顾他,我走了。”
乌二诧然,“您这就走啊?留下来,吃完早饭再走吧?”
苏苡安神情泰然自若地说,
“不吃了,小家伙醒过来,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昨夜都是他的一场梦。”
“啊?”乌二愕然,小公子虽然小,但是,他人小鬼大,一点都不好骗得好嘛……
苏苡安淡道,“还有,劳烦乌将军跟你家王爷说,昨夜我说的话,都是救人的权宜之计,我无意冒犯,让他别往心里去,以后,我不会来打扰他们父子的清静。”
“不打扰的,您怎么能算打扰呢,您是我们镇北王府的救命恩人啊。”乌二听着这像是诀别之言,属实有点心慌。
苏苡安的态度很坚决,语气里满是云淡风轻,“什么恩人不恩人的?都是生意,记得把尾款给我结清就好,我走了。”
苏苡安照旧不走正门,一个轻快的助跑起跳,翻院墙,消失在了乌二的视线里。
“这叫什么事儿啊……”乌二赶忙去前院,给王爷汇报情报。
那个骗子竟然还会道歉?
萧北铭真心有点意外,他略微沉吟了片刻,说道,“等人醒了把他带过来。”
“是。”
中午的时候,萧老虎清醒了过来,一睁眼睛,就看到了乌二那张硕大的脸,并没有看到他漂亮的娘亲。
小家伙的目光在屋子里四下搜寻一番,什么都没有问,眼里的失落却是显而易见的。
乌二很心疼他这么小就会藏心事了,满目怜惜,过去帮他穿衣裳,尽可能地夹着自己的粗嗓门,温柔道,
“公子,你父王有话要问你,一会儿,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你父王身体不好,你不要惹他生气哈。”
“嗯。”
萧老虎嘴上乖巧地应着,小脑袋瓜里,已经在思索对策了。
到了前院,萧北铭肃色冷凝着萧老虎,沉声发问,
“你和那女人是怎么认识的?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事?一字不落地都告诉我。”
萧老虎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唇线紧抿,一个字都不说。
他听很多人说过,父王不喜欢女人,他怕凶狠的父王会杀了她,毕竟,他见过太多次他父王杀人了。
彼时,萧老虎已经打定了主意:
我要保护她!
什么都不能告诉他!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大的死鱼脸,小的死鱼眼,相视无言,空气凝滞良久。
萧北铭心中的怒火上行,横眉立目,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他又一次生出了想掐死他的冲动:
强奸犯的血脉,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毕竟他的身上还流着一半自己的血,他下不了手,只能在心里默默发誓:
等你长大,但凡敢作奸犯科,我一定亲手掐死你!
彼时,他也只能疾言厉色地放一句狠话:
“乌二!把他带下去,不许给他吃饭,直到他肯开口为止!”
“是。”
乌二进门,牵起萧老虎的手,快步带他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乌二人长得五大三粗的,脑子却活泛得很:
王爷只说不许给他吃饭,可没说不许给他吃包子啊。
他一到了后院,就给萧老虎送去了一盘肉包子,哄道,
“公子,王爷问你话,你不说,下一顿就没有包子吃了哦。”
萧老虎一脸无辜,“可是,二叔叔,我不知道父王在问什么啊?”
乌二语重心长道,“王爷就是问,你和昨夜给你看病那个大夫,是怎么认识的。你都说出来,你父王就不会凶你了。”
萧老虎乌沉沉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昨夜有大夫给我看病吗?我不记得了。”
乌二叹了口气:
这么小就会说谎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想不到这孩子,也是如此的早慧啊。
不过,乌二现在受到了启发,也想到了帮孩子的说辞。
就跟王爷说,小孩子太小,生死关头走一遭,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也很合理。
苏苡安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专心搞事业。
这一日,她把画好的衣裳图纸拿到了雅布缘。
只见掌柜冯喜正在面试一个绣娘,
“你都三十六了,这眼神和精神头也没办法和十四五六的小姑娘比啊,抱歉哈,我们是做高端衣裳的,不能雇你这么大岁数的。”
苏苡安眼眸放大了一圈:
淦!
古代也有三十五岁求职危机吗?
苏苡安大步进去,问来面试的绣娘,
“你以前干过这份活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