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追一逃,很快就行至荒地。那夏蛮身形矫健,在崎岖不平的荒野上如履平地。江知信往日亦是轻功了得,在乱石堆中腾挪跳跃,紧紧地咬在那蛮子身后。
江知信的剑法变化莫测,如同行云流水,以柔克刚,令人防不胜防。
那蛮子的刀法则是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势。
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待孙广发现江知信不见踪影,脸色很是难看。大将军嘱托的人,结果自己连人都没看住。
“你们谁看到江小郎了?”孙广没好气的高声道。
接着就有兵士回道,“小郎跟着夏兵往西边去了。”
“胡闹!”孙广对空气斥了声,不等众人反应,“尔等在此候命!”话音未落,立时策马往西而去。
孙广策马赶到时,只见两道身影在乱石荒野中缠斗。
一人是大夏装束,另一人是江知信。孙广一眼便认出,心中适才松了口气,却又立刻提了起来。
这小子就孤军深入的追到这荒郊野岭来了?万一有个闪失……
他正要高声呼喊,却见那夏人虚晃一招,借力向后一跃,拉开了与江知信的距离。
江知信一个箭步上前,手中长剑直刺夏人咽喉。夏人侧身堪堪躲过,弯刀反手一撩,在江知信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江知信闷哼一声,却丝毫没有退却之意,反而攻势更加凌厉。剑光闪烁,如同灵蛇吐信,招招直逼夏人要害。那夏人虽身形矫健,刀法狠辣,却渐渐落了下风。
孙广见江知信受伤,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直娘贼,且让本将军来会会!”策马挥刀加入战局。
那夏人本就疲于应付江知信,此时又添一员猛将,更是左支右拙,险象环生。
他眼见不敌,虚晃一刀,转身便逃。
“哪里走!”江知信捂着受伤的手臂,提剑便追。
孙广也紧随其后,口中骂道:“这蛮子,倒也滑溜!”
三人一追二逃,又奔出数里。那夏人似是对地形极为熟悉,专挑崎岖难行之处奔逃。江知信虽轻功了得,但手臂受伤,速度到底慢了些,渐渐被拉开距离。
“小郎,穷寇莫追!”孙广高声提醒,心中却暗自焦急。这荒郊野岭的,若是追丢了人,又折损了江知信,如何向温大将军交代?
江知信哪里听得进去,他眼中只有那逃窜的夏人,只想将其擒拿,说时迟那时快,江知信的手已然松开缰绳,只用双腿夹紧马腹,赫然立于马上,火箭握于手中蓄势待发。
那夏人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见江知信逼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两人眸光交汇的顷刻,火箭已发。江知信不等虎口发麻,立刻停了马,目睹着火箭之威。
那夏人之前见过斥候队所有人的惨状,岂会不知这箭矢的威力?他立刻调转马头,想要与这飞箭争抢速度,反道行至,径直向着江知信的方向奔来。
“当!”的一声巨响,爆炸的余威仍是冲击到了他,只见他在浓烟之外晃了晃,便人仰马翻的全部颓然倒地。
江知信二话没说就率马上前,翻身下马后,见他纹丝未动。用手指试探了下这蛮子的鼻息,竟是一息尚存。
这时,孙广也追了上来,见状骂咧咧道,“你这小郎,脚程倒快!”
“他还活着。将军可知这人身份?”
孙广二话没说,也下来把那重伤的夏人绑了起来,又驼在马背上。动作利落地拍了拍手,道:“面生得紧,估摸着不是什么大人物。
江知信心中疑惑更甚,这人武功不弱,对地形又如此熟悉,绝非普通兵卒。
“先带回去,仔细审问一番便知。”孙广说着,又转头看向江知信,语气严厉了几分,“你小子,这次真是太莽撞了!竟敢孤身犯险,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待如何?”
江知信垂眸不语,孙广说得没错,他方才只顾着追击,全然忘了自身安危,更没想过旁的后果。
“今日之事,待大将军知道,定要罚你!”孙广见他沉默不语,语气也软了几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温大将军交代,如何向温娘子交代!”
江知信不语,只默默地听着数落。
待到一行人收兵,带那斥候活口押解回营,温长昀早已等候多时,温绮罗见江知信平安归来,这才放下心来。
“孙广,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温长昀看向孙广,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
“启禀大将军,末将……”孙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末了又补充道,“都怪末将一时疏忽,竟让小郎钻了空子,还请大将军责罚!”
温长昀听罢,眉头紧锁,看向江知信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你可知错?”
“属下知错。”江知信低头认错,心中却并无半分悔意。
“你可知你此举有多危险?若非孙广及时赶到,你……”温长昀说到此处,顿了顿,似乎不愿再说下去。
“大将军教训的是,属下下次定当谨慎行事。”江知信再次认错,心中却暗自腹诽,下次?若有下次,他定然还会如此。
温长昀见他是头回作战,亦有所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挥了挥手,道:“罢了,你且让医官看看伤。”
江知信躬身退下,心中却始终无法平静。
刚一出主帅营帐,就见温绮罗侯在帐外,迎了上来。
见他衣袖处渗出血迹,温绮罗眸色一黯,“怎的这般不小心,随我去寻医官瞧瞧。”
江知信目光触及她眉宇间的担忧,心中一暖,嘴上却仍是淡淡的:“不过些许小伤,不碍事的。”
温绮罗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眸光认真:“战场刀剑无眼,便是小伤也马虎不得,若是落下病根,岂不悔之晚矣?”
江知信见她神情严肃,便不再反驳,乖乖地随她去了医帐。
医帐内,医官仔细地为他清理伤口,包扎妥当,温绮罗始终立于一旁,一言不发。
待医官离去,温绮罗才轻声问道:“可还疼?”
江知信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一身素衣,愈发显得清丽脱俗,与这杀伐之气弥漫的军营格格不入,心中忽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二娘子,多谢。”
温绮罗一怔,遂明白他这句谢,从何而来。
“无须言谢。只要,这是你想要的日子。”
他斩钉截铁,“这就是我想要的日子。”语气中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苦涩,“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为守护心中所念而战,纵然马革裹尸,亦不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