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羞红着脸,脚趾都尴尬地蜷了蜷。
还荡秋千,以为他是猴儿吗?有这么荡秋千的吗?
他瞪着弘昼,却发现了对方眼里明晃晃的兴味:
“一个两个都爱演,怎么不上台唱戏去,你还看!还不快把我放下来!”
“三个男人一台戏,四哥,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爱演似的。”弘昭环臂靠在树上。
弘历在外人面前都装作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私底下骂了一箩筐的蠢货。
弘昼走过来摇了摇他腰间垂下来的荷包:
“四哥,不是我不帮你,这不听说五哥被打了嘛,他心情肯定不好,我哪儿敢违逆他,我都怕他把弟弟给赘出去。”
“所以你到底哪里惹到五哥了?”
还不等弘历开口,弘昭一句话抛了出来:“他扒我裤子。”
“我那是想看你伤得怎么样,我是为了你好!”弘历粗着脖子连忙解释道。
“那你就放心吧,苏公公有眼力,没伤着五哥。”
弘昼来之前细心地问过小旭子了,知道五哥那二十大板连豆腐都打不碎,因此没有太过担心。
他眼珠子呼噜转,全是馊主意,却笑得腼腆又内向:
“至于裤子,那…那弟弟倒有个好主意,五哥你也扒他的裤子一次,不就抵了吗?”
弘历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像鱼一样蹦哒了起来,其中夹杂着:“粗鄙,不知羞,无耻……”
“你瞧瞧,你自己都接受不了,却要看别人的,难怪五哥挂你,这可没冤了你啊。”
弘昼闻言一拍掌,摇着头走开了,表示自己不管了。
弘历慢慢停止了挣扎,良久,才不好意思道:“……好,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再也不动你裤子了。”
弘昭没有为难他,将他放了下来,在对方懵逼的表情下,还笑着握了一下他的手,摇了摇:
“裤子保卫战涉事双方现已达成和解共识。”
三人遂一同入室内,坐在茶桌前,一人捧一碗冰奶茶。
“弘昭,上次在皇阿玛面前举剑,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
弘历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道。
弘昼抬眼看来,有些迷茫:
“啊?哪里不对劲?五哥这不好好的吗?四哥你不用太担心,五哥也就是说话不好听,又没干什么坏事儿,皇阿玛还能真舍得他?缓几日就不计前嫌了。”
弘昭也奇怪地看向他:“哪里不对劲?”
弘历挑起二人好奇心后,又不说话了,六弟居然没察觉到吗?
他和五弟一起长大,形影不离,自然能捕捉他的怪异之处:他不像是人。
困乏时会细微地动一动臀,然后伸手捞空气掂在脸下,就像在找尾巴一样。
小的时候总爱趴着揣手睡觉,喜欢被摸下巴,被子滑了不是用手拉,而是习惯性用嘴叼,还叼过他的颈子。
有时会突然像猫狗那样舔一下手背,又愣住,把手缩回去……
长大以后,很多习惯不再有了,但他似乎很在意自己像不像一个人。
因此弘历用“你应该……才有人样”等句子时他会变得很听话。
弘历的目光停留在弘昭衣服的狐狸图案上,又移开。
他弟弟不是人也没什么,许是狐仙投胎了吧。
双生子之间有一些说不清的感应,弘历能模糊地感应到:
有一根连接弘昭的弦似乎断了。
他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只短暂地还停留在自己的视线里,让人心尖发颤,因为不知道这只风筝会不会突然被吹得无影无踪。
鹤别青山,不见桃花。
弘历最近有些分离焦虑了,总想确认弟弟还在不在。
有什么能够留住他吗?
“很快就到中元节了,听说福海里要放千盏莲花灯,湖心岛设了烟花盒子,还有喇嘛法船来祈福,五弟,你感兴趣吗?”
“夏季的莲花也只开最后一拢了,我们不如划舟去采来做莲花鸡吃怎么样?”
“之后就要回宫了,我们还从没见过紫禁城的模样……”
弘历突然讲起了趣事,不再只是背书背书了。
弘昼一句话打断他:“可是五哥在禁足,外面有侍卫守着不让出呢,四哥,你怎么了?”
他们出去玩,四哥一直是叨叨念的,少有这么积极的时候。
弘历的热情突然熄灭了下来。
“好啊!”弘昭安静地听他说完,展颜一笑:“侍卫?他们守他们的,无所谓,我自会红杏出墙。”
弘历眼睛亮了起来,起码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就成,不过听到后半句,嘴角又抽了抽:
“呸,什么红杏出墙,是这么用的吗?这是什么光彩的词吗?又不正经……”
那熟悉的口吻,让弘昼直呼对味儿了,四哥再骂我一次。
突然善解人意起来真的很像鬼上身啊。
……
九州清晏
雍正晕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睁眼第一时间就是坐起来四处张望。
“皇上,您可算醒了,真是吓死臣妾了。”宜修虚扶着他。
雍正看到她时恍惚了一瞬,开口第一句就问道:“弘昭呢?”
见皇后愣住了,他又直接叫了苏培盛。
苏陪盛见皇上焦急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但放水这件事情他不好直说,否则就是违抗圣意:
“回皇上的话,五阿哥挨了板子在曲院荷风思过呢。”
他又补充了一句,希望皇上能明白潜在意思:
“五阿哥身体强健,打完就下地走回去了,连太医都不必叫呢。”
雍正关心则乱,又是刚醒,脑子不清楚,气道:
“什么?你们这些狗奴才,连太医都不给他看,还让他自己走回去?!”
苏培盛:……
已读乱回是吧。
“皇上息怒,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五阿哥……五…”
皇后假装关心地着急道:“五阿哥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苏培盛顶着压力,豁出去了:“五…五阿哥屁股硬,二十板打下去像没事人一样,伤得不重。”
皇上皇后:……行了,明白了。
雍正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探听他的事:“那他喊痛了没有?”
苏培盛稳如老狗:“倒是喊了两声。”
雍正的心又提起来了,怕他疼,又气他嘴毒:“那,他认错了吗?”
“这,奴才光顾着关心皇上,还没来得及问呢,要不,奴才这就去问问?”
“不必了!”雍正又急忙阻止,有种后悔了又没面子的别扭感。
皇后见他如此关心五阿哥,就摸了摸肚子,心中生出阴霾,面上却温柔道:
“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华妃,您晕倒后无人主持大局,臣妾做主审问了温宜公主的奶娘,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的确是华妃不听奶娘的建议,不肯给她们吃不加盐的食物,导致温宜公主不适应奶水,才哭闹不止。”
“后又强逼她们给公主喂安神药,还说她们曾经将此事转告给曹贵人,只是曹贵人否认了此事……”
“至于木薯粉,七夕那晚,五阿哥一直与十七弟在一起,莞贵人则在端妃那里讨论佛经,此事与他们无关。”
“御膳房的太监小唐跪出来说是他不小心弄混了马蹄粉与木薯粉。”
雍正自然能听出其中猫腻,全是华妃干的,他心中失望又愤怒。
又想着西北的战事,实在不好处罚华妃,但又被弘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嘲讽了。
朕若是不罚,实在威严,一想到自己的行为像年家的赘婿,他更是堵得心肝疼,又气弘昭不明白他的苦心。
雍正烦躁地从鼻孔喷出一口气:
“华妃,养育公主不慎,念其无子,没有经验,难免疏漏,就罚俸半年,禁足一月。”
“温宜送还给曹贵人抚养……”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弘昭就是因为华妃想推别人挡灾才生那么大的气:
“两个奶娘虽被胁迫,但未尽护佑公主之责,念及温宜喝不惯旁人的乳汁,暂且留下侍奉,日后公主断奶,就送出宫去。”
保下这两个奶娘已经是他的让步了。
“御膳房的太监……杖杀,苏培盛,你去办。”
明面上顶了这样的罪过,他不得不罚,否则后宫奴才们还觉得弄混了食材不是丧命的大事,失了对主子的敬畏之心。
往后的几天,雍正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弘昭求见,向他低头,但什么都没等来,他又生起了闷气。
而弘昭则常常翻墙出去游湖,在湖心也很少遇见外人,没被发现过,其余时候就与火器营的工匠讨论工艺,与流水线的设备。
日子很快就到了回宫的那天。
分宫殿上,雍正没有将阿哥们分隔开,弘时原本就住着乾西头所,因此二所分给了弘昭,三所四所给了弘历弘昼。
耿嫔得了封号“裕”,居储秀宫主殿。
雍正原就在和弘昭憋气,因此一直关着他,但太后点名要见三位阿哥。
他就当给自己找了台阶,顺水推舟地解了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