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国,伊利诺伊,夜,卡塞尔学院,阿尔海姆地下会议室。
“轰!!”
暗夜下唤醒学院的不是警报或钟鸣,而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剧烈的音波震得玻璃哗啦作响,英灵殿前的井口喷出刺眼火光,井下是装备部疯子们的地下实验室,大抵是又点炸了某些炼金造物。
c区宿舍外墙裂开一道狰狞的裂缝,还有着逐渐蔓延的火势,宿舍内酣睡的年轻人们被天花板掉落的灰尘扑了一脸,自然地抹了抹脸,翻身继续睡去,熟练得令人惊叹。
消防车警笛拉响,学院校工部火速抵达现场,水柱喷射而出,浇灭逐渐汹涌的火焰,彪悍的校工们轻车熟路地收拾着装备部搞出来的烂摊子,对于这种三天两头出现的日常爆炸,他们表示都是小case,宿舍没被炸毁就不算是紧急事态。
“完全在掌控之内的爆炸,请诸位师生不要慌乱,后半夜或许还有几波威力更猛的烟花。”
“对了,有几座生物饲养池被炸穿了,好像是巨蟒、蝎子、蜘蛛之类的玩意儿,希望大家不会介意深夜到来的礼物.......”
学院论坛上,看不出一点责任心与愧疚的声明弹出,下方署名是装备部部长,阿卡杜拉·艾哈迈德·穆罕默德·法鲁格。
“........!”
地下120米,装备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老绅士独坐无言,拿起手机登录学院守夜人论坛,开始谴责装备部扰人清梦的不道德行为。
他曾不止一次庆幸,自己的学生们都是优秀的混血种,有着强健的体魄与心理承受能力,否则他们很有可能在装备部长期摧残下,猝死于某个美妙绮丽的梦境。
“呼哧....呼哧......”
“先生们,你们一定要每次.....都用全副武装的姿态面对我吗?”
十分钟后,会议室内被呼吸器沉重的声响环绕,昂热嘴角抽搐,面对着十几双藏在防护镜后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谁才是有问题的神经病。
“校长,关于您体味的研究,我们坚持上次的结论。”
“我们对您香水品牌的选择保持质疑,为了保护装备部研究人员的身体健康,我们拒绝卸下防护装备与您进行交流.....”
阿卡杜拉所长与研究员们有理有据,毫不留情地践踏着老绅士的品味,充满严肃与认真的眼神,仿佛在验证一个伟大的课题,忽略内容,他确实是个有科学家气质的神经病。
“停停停!我知道了!直接开始吧,关于东瀛深海下的家伙,不要再讨论关于我香水品牌的问题了!”
“好的校长,接下来进入正题,卡尔,由你来汇报。”
昂热头疼地挥了挥手,上次有嬴淮尘分担压力,勉强还能忍受被神经病包围的悲哀,现在只剩他一人独对“群雄”,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oK。”
“根据前往东瀛的执行部专员传回的机密数据,以及华夏混血种势力的友情协力,我们探明了死神的所在。”
“东瀛海沟深处,古老沉船所在,藏着龙的胚胎,等级暂时不明,需要孵化后才能确认,不过能够穿透八公里海水的心跳,可以肯定孵化后会是个大家伙。”
“值得庆幸,那不是一条成年的巨龙,而是正在孵化的胚胎,不过时间也不多了,明年它就可能张牙舞爪地爬上陆地,宣泄静默在海底的孤独。”
“根据校长您建议的备选行动方案,分析结果为可行,派遣血统足够优秀的专员,驾驶深潜器下潜,可以抵挡胚胎自我保护领域的神经回路影响,有部门研究的新款炼金炸药,操作得当的情况下,可以精准爆破掉处于孵化状态的胚胎。”
“校长,附带一句,深潜器是现成的,现有的技术只需要更新上去就能用,整个过程用时不会超过半个月,校长你的华夏合作伙伴、以及东瀛岩流研究所都具备相应的技术,装备部就懒得参与加装炸弹的改装游戏了。”
卡尔副所长依言起身,直接切入主题,整体状况阐明,随后他启动一段录好音频,海风呼啸的杂音内,混杂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坚定有力,像是远古时代的战鼓敲响,宣示着战争的开锋。
“卡尔副所长,您的形容词可真是丰富,还有很强的逻辑感,让我有一种在神经病院里面,找到一个正常人的欣慰感。”
终于不是轰轰轰的炸弹盛宴了,昂热欣慰地拍了拍手,来自老绅士赞赏的目光,让卡尔副所长穿着厚重防护服的身板都挺直了不少。
“不不不,校长,我们强烈建议使用钻地炸弹直接对东瀛海床进行覆盖式打击,那样风险会降低到最低,是更加完美的无伤战略,最多导致东瀛陆沉。”
“你们这是有私人恩怨在里面?”
“因为东瀛研究所的变态一直找我们申请要深海胚胎数据,令人怀疑那颗胚胎是他们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抱歉,我收回刚才那句赞美,一手造成东瀛陆沉的后果,足以让秘党被打上恐怖组织的标签,予以驳回.....”
“好吧。”
卡尔副所长失望地耸了耸肩,依照装备部的脑回路,他不理解校长为什么会选择最繁琐的攻略模式。
“阿卡杜拉,你们不打算出个人去现场技术指导?”
“校长,那不是现场,是战场,我们是研究人员,学院宝贵的财富!离开阿尔海姆,外界浑浊的空气会让我们难以呼吸!”
东瀛分部恶名昭彰,没有人会乐意和东瀛的变态一起工作,他们宁愿与校长彻夜长谈,也不想去东瀛受到“非人虐待”。
“古秦嬴氏会保护好他们的屠龙者,东瀛岩流研究所的疯子们也会追求完美无瑕,我想我们没有必要抢夺功劳!”
点头“No”,摇头“YES”,护目镜上下晃动,阿卡杜拉所长狂点着头,以阿拉伯人的方式激进反对,站在他身后的研究员默默退后几步,都不想掺和进公费出差的任务里面。
“.......,下潜人选我已经有了,将深潜器移交给东瀛分部,让岩流研究所的人接手调试。”
昂热话音落下便没有踪迹,俨然是开启了言灵·时间零光速撤退,屡屡在装备部受挫,他有些不愿意再来这个鬼地方,下次换施耐德来好了。
........
跨越时区,昼夜轮转,东瀛郊外深山,初晨寒气未散,蛇岐八家用来集会的古老神社再次戒严,漆黑的人流截断了所有通往神社的道路,烧焦的鸟居与朱红色石壁,屹立在寒风内倾吐历史的余韵。
蛇岐八家的核心人物陆续抵达,清一色的黑色和服,肃穆而又庄严,为首七人在浸血般的石壁前鞠躬礼敬,随后将点燃的线香,插在石壁前的土地缝隙内,弥漫而起的烟雾朦胧而又缥缈,就像蛇岐八家这尊庞然大物摇摇欲坠的未来。
距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以橘政宗为首的家族高层,依序跪坐在放置名刀的桌案前,默默等待着人员到齐。
下方是黑压压的家族成员,一丝不苟地跪坐着,自己应该跪在哪个位置,膝盖早就替主人认准了地方,家主们背后是盛大狰狞的浮世绘,沉眠在深渊的恶鬼,随时都在凝视着享受白色皇帝馈赠的龙族血裔。
气氛严肃压抑的大殿后方,紧闭的供奉殿内,昏黄灯光晃动,人影映射在和风门户上,乌鸦刚拉开门就闻到冲天的酒气。
“少主,家族核心成员全到齐了,全都在等您,去晚了他们又要私底下议论您了,我和夜叉只能帮您拖十分钟。”
“知道了,喝完最后一杯就过去。”
“少主您记得祛酒气!被看见了不好!”
目送着乌鸦急匆匆离开,源稚生放下空酒瓶,摇摇晃晃起身,一夜未眠加上酗酒,让其面色显得格外倦怠,他饮下酒杯里最后一口山崎威士忌,超过25年的雪莉桶熟成麦芽原酒,于口腔内爆发出独属于陈年酒液的魅力。
他大概能猜到老爹会在会议上宣布什么事情,猛鬼众的行动已经超出蛇岐八家的忍耐底线,简而言之,他们越界了,开始愈发的狂暴与贪婪,妄想着他们不该触碰的东西。
“抱歉,诸位,巡查神社花费了一些时间。”
十分钟,整理好仪容,源稚生褪去颓色,将厌倦压入心底,腰间挎着蜘蛛切走入大殿,万能的借口百试百灵,蛇岐八家的高层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在大场合给“天照命”添堵,真是羡慕妹妹可以离开囚笼啊。
随着最后一位家主落座,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凝,橘政宗缓缓起身,以大家长尊崇身份,向着下方的老人、后辈呈九十度弯腰鞠躬,惊得家族老人连忙俯拜,后辈纷纷效仿,不知道今天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
“承蒙诸位关照与照顾,我勉强维持着这个大家庭,现在回想起来往日的些许旧事,实在是为诸位添麻烦了。”
“不敢!是大家长照顾我们!”
老人苍老却有力的声线回荡,激起下方以家主们带头的谦卑回应,古老的家族制度框架下,自然没有人敢应下大家长的感激与礼节。
“十年了,台下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曾经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们,许多都需要我穿着黑色和服,在葬礼上为他们送别......”
“每一年,我们都在失去,失去同胞,失去家人,失去战友,明明拥有力量,却无法守护好身边的一切,你们能告诉我,造成一切悲剧的源头在哪吗?”
“猛鬼众!”
橘政宗的声音变得低沉,难以化开的悲伤在大殿内蔓延,催发令人窒息的恨意与怒焰,蛇岐八家族人记忆深处的伤疤被揭开,像是海啸般汹涌暴烈,凶戾杀意弥漫,映照着壁画上浮世绘的地狱盛景,宛若百鬼夜行临尘。
“没错!是猛鬼众,那些恶鬼般阴魂不散的死敌,他们体内却流着跟我们同样的血!不稳定的血统,推着他们走向了家族的对立面!”
“同胞之间厮杀不休,何等可笑荒谬?!流淌在血脉内的诅咒,让我们无休止的争斗着,甚至狠不下心来断绝一切!因为他们曾经...也是家人....”
沉默覆压躁动的情绪,直至悲从心来,肆意的宿命,像是无法逃脱的闭环,笼罩在蛇岐八家的血脉内,每一个新生儿都可能成为鬼,成为失去父母失去自由的囚徒,或是坠入深渊,未来成为家族执行者屠刀下的亡魂。
“断绝一切....我们可以做到吗?”
各家家主震惊动容,橘政宗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他们又怎么会理解不到其中的深意,大家长是想掀起一场堪称疯狂的战争,达成一劳永逸的和平。
“猛鬼众在偏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们寻求黄泉之路,认为龙才是最完美的生物,最应该统治世界的皇帝,家族的仁慈与放任,滋养着恶鬼的野心。”
“家族调查了最近几年猛鬼众的资金流动轨迹,有三个研究机构收到猛鬼众资金支持,研发潜入东瀛海沟底部的深潜器,并取得了成熟的科技成果。”
橘政宗牵引着话题,将猛鬼众的野心揭露无遗,深邃黑眸注视着家主们逐渐变化的神色。
“神葬所?!不可能!那是天照与月读联手封印之地,如何能够重启?”风魔家主满脸不可置信,猛鬼众竟然能疯狂到如此程度。
“小太郎,存在,就会腐朽,神葬所摆在那里,为什么没有被开掘的可能?”
“猛鬼众想掘开神葬所,他们认为埋葬神的圣地,将会有越过龙门、成为纯血龙的钥匙,比如...神的骨骸。”
“所以,诸位,战争不是由我们决定,而是敌人逼着我们提起刀剑厮杀!”
橘政宗怒喝出声,各种要素叠加之下,将蛇岐八家的危机感叠满,若是嬴淮尘能目睹这慷慨激昂的一幕,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入戏太深之人,果然是先从骗过自己开始。
“大家长,您打算怎么做?”
源稚生配合着橘政宗的话题,同时深吸一口气,脑海内再次浮现“弟弟”的身影,皇与鬼宿怨,或许会在倾尽一切的战场上划下句号。
“毁灭神葬所,摧毁神的遗留,截断黄泉之路,诛灭猛鬼众,肃清关于恶鬼的一切关联者,让东瀛混血种世界迎来新生的和平!”
橘政宗挥了挥手,等候在侧门的白衣神官们端着笔墨,慢慢推来两面圣白屏风,上面干涸的墨迹颇具华夏书法精髓,左面书“战”,右面书“忍”。
“诸位,选择吧,战与忍,写上你们内心的抉择,无论你们选择何种道路,家族都不会责怪你们,是否踏入战争,决定权在于你们自己手中。”
老人重新跪坐在蒲团上,背后是两面代表命运选择的屏风,他缓缓闭上眼睛,如同进入深度冥想的老僧侣,不再过注视族人们的行动。
“执行局还有公务需要处理,诸位,我先告辞了。”
源稚生接过神官递来的毛笔,轻蘸墨水,在“战”字下方,写上同样锋锐的字迹,旋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少主,等等我们!!”
源家主潇洒果决的姿态,看得乌鸦与夜叉一阵崇拜,也纷纷写上同样的“战”字,随后匆匆跟上源稚生离开的步伐,消失在众人复杂的视线内。
斩断命运的抉择,未来是新生,还是毁灭,神或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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