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我们讲完了都城内皇帝所居住宫殿及其建筑群的宏大奢华,这不仅彰显出至高无上的皇权,也留下了深深的文化烙印。宫殿分为内外两部分,内宫始皇帝及其家属居住的地方,外殿是皇帝办公的地方。虽然这两个地方都是庄严和奢华,但其风格还是有所区别的。皇帝办公的殿显示的更多的是神圣和庄严,是皇权的象征;而皇帝居住的宫彰显的很大程度上还是皇帝的生活气息。而宫廷大殿内,干什么呢?国家大事除了施政,便是祭祀。每当祭祀或者施政取得成就,或逢年过节,大型的活动就要在大殿之内举行隆重的庆典了。所以,今天我们便来到了这些庆典之上——“肆筵设席,鼓瑟吹笙”。
“肆”,会意字,最早出现在甲骨文。这里要提一下:在古代,肆与肄是同源的。在甲骨文中,其字形左边是“又”,在古代表示一只手的意思,右边是动物的形象《说文解字》“肆(??),极陈也。从长隶声。??,或从髟。”杜预注:“肆,展放也。”所以,“肆”杀牲陈之以祭本义的自然引申出陈列的意思,同时也有宰杀的意思。《周礼·秋官·掌戮 》:“凡杀人者,踏诸市,肆之三日。”郑玄注:“肆,犹申也,陈也。”后来,同源的“肆”与“肄”的字义也做了区分,“肄”表示学习,而“肆”则专门表示陈列。后来由于作坊、街市、店铺都是陈列工艺品或商品的场所,“肆”由陈列引申出作坊、街市、店铺的意思。例如:酒肆,茶肆等。
《玉篇》:“肆,放也,恣也。”这里的意思就有了放肆的意思。《礼记·表记》:“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注:肆,犹放恣也。意思是毫无顾忌、任意妄为地行事。同时,肆还有其他的意思,我们就不一一列举了。
“筵”,形声字,最早出现在先秦时期的文献中形声字,从竹,延声。从字形构造上看,其中的竹,表示与竹子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古代,许多生活用品是用竹子制作的这也表示了它最初的材质与竹子有关,而“延”在古代是长的意思,综合下来,表示用竹子编织的很大的席子。所以,《说文解字》直接解释:“筵,竹席也。”郑玄注《周礼》时给了明确的解释:“筵亦席也。铺陈曰筵,藉之曰席。”“筵”是古时铺在地上供人坐的垫底的竹席。古人席地而坐,设席每每不止一层。紧靠地面的一层称“筵”,筵上面的称“席”。
“设”其繁体字为“设”,会意字,始见于甲骨文。在甲骨文中,其字形从“言”,表示和语言相关;从“殳”,表示一种类似兵器的器具;。两种造型组合起来,就是表示战争到来之前,军队正在集结,军队首领正在举起兵器发号施令,布置陈兵阵容以迎战。另外一种说法是跟祭祀相关的,指的是在举行祭祀等活动时安排人精心布置各种道具、安排仪式流程的意思。《说文解字》:“设,施陈也。从言、从殳。殳,使人也。”其本义是人用语言安排的陈列布置的意思。由此可见,“设”的本义就是安排、布置的意思。只是在古代的场景体现不同而已。
后来,由安排开创、设置某个机构、制度或设施引申为设立、建立的意思。在整个设立过程中需要人预先规划,所以又有了谋划、筹划的意思。在实施之前,很多事情要在逻辑或者辩论中用于提出一个假定的情况,所以又有了假设、假如的意思。
我们接着说“席”,“席”这个字很有意思。这个字产生的时间还是比较早的,但是在各个时代,字义基本是固定的,但其字形是不断变化的。在甲骨文中,形像一个有纹路的长方形的席子。到了西周金文,就变成上部为“厂(hǎn)”,像房屋的形状;下部为巾,表示织物,指的是室屋内的席。到了战国增加形旁“竹”,表示“席”是由竹子编织的。发展到小篆,“席”的字形已接近于现代字形)。上半部分“庶”是声旁,这是“庶”字省去了四点;下半部分“巾”是形旁。席子也可用草编织而成,所以后来又出现了一个“蓆”字。现代汉语中,“蓆”字被淘汰掉了,只保留“席”字。
我们上面讲“筵”的时候顺带讲了一下“席”字。其本义是一种供人们坐卧的用具,即席子。席比筵小,一般铺在筵的上边。因古人说话或议事常常跪坐在席上进行,加上中国古代对不同身份、地位、年龄的人在席上所坐的位置、座次都有专门的定,所以席又引申为席位、座位、座次。后现代把席作为某一集团组织等的首领或负责人,就是从此义引申而来的。另外,古代的宴会都在席上进行,故席又引申指酒席。由此引申,席又可作量词,用于一席酒,一席话等词。席因用蒲草编成,比较柔软,可以卷起来,常用以比喻。如“席卷”一词是形容像卷起席子一样把东西全部卷进去。
“肆筵设席”的字面意思就是铺设竹席,摆上酒席。描绘的就是宴会开始前的准备阶段。例如,在古代大型的祭祀仪式之后,会举行宴会来招待参与祭祀的人员,此时就需要 “肆筵设席”。这种盛大的宴会场景给整个大殿增添了一种隆重、热闹的氛围。宴会、庆典便会有歌舞、音乐来彰显喜庆的氛围,所以庆典上就要“鼓瑟吹笙”,歌舞升平了。我们接下来便讲讲“鼓瑟吹笙”。
“鼓”会意字,始建于商代甲骨文。商代文字的鼓,字形一旁为“壴”,是早期鼓的象形,其字形像上插羽饰,下有脚座的圆鼓形。后来又在“壴”旁边像手持竹枝或木棒的形状,即支、攴、殳。这三个字在古代是同源的,它们所表达的含义是一样的。两相结合,表示手持鼓槌击鼓。其本义表示的又名词的鼓,还有代指动词的击鼓的意思。《说文解字》把“鼓”“鼔”分为二字,许慎认为“鼓”为乐器名,作名词;“鼔”为击鼓,作动词。但“鼓”“鼔”实是字义相同的异体字。后来统一为“鼓”。
由此可见,“鼓”的本义有名词和动词两种用法。作为名词的“鼓”是一种打击乐器。鼓在古代社会活动中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战争、祭祀、宴乐等重大场合都离不开鼓的使用。因为鼓为皮革和木头制作的,所以属木,主生发,在战争的时候都是用击鼓来生发士兵的战斗意志。所以有“击鼓则进,鸣金则退”的说法。由此可见鼓就不仅是一种乐器,而且是推行礼教、在战争中鼓舞士气的重要工具之一了。《乐书》上说:“鼓所以检乐,为群音长。”意思是说:鼓是用来检束乐队的,是各种乐音的首脑。鼓的这一地位至今依然不变。由于鼓身一般具有圆形凸起的形状,给人一种饱满感,所以“鼓”就常用来形容饱满凸起的样子。如“肚子胀鼓鼓的”“荷包鼓鼓”这样的说法。现实生活中和“鼓”有相似特征的事物也往往会冠以“鼓”字,例如“鼓膜”“鼓翼”等。
作为动词的“鼓”就是“击鼓”的意思,如“鼓噪(击鼓呐喊)”“一鼓作气”中的“鼓”。古代打仗的时候,击鼓可以振奋士兵的勇气。因此“鼓”引申表示“激起、激发、带动”,例如“鼓舞人心”“鼓足勇气”“鼓励”中的“鼓”。这一意义也可以认为是由“振动”的意思引申而来的,是一种抽象意义的“振动”。
“瑟”,象形兼形声字。古文象琴形,是一种中国古代的拨弦乐器。瑟的起源十分久远,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传说中,华夏始祖伏羲氏发明了瑟,但这只是传说,没有确凿的考古证据支持。目前关于瑟最早的实物证据来自于春秋时期。说到这里有人会问琴与瑟不都是弦乐吗,有什么区别?琴一般是七弦,故琴又称为 “七弦琴”,形体上比较小。这七根弦能够通过不同的指法和按弦位置,发出丰富多样的音调。瑟的弦数较多,常见的有二十五弦,也有一些瑟是十六弦等其他弦数,体积比较大。由于弦数较多,瑟在音域范围和和声效果上与琴有所不同。
《说文解字》:“瑟,庖牺所作弦乐也。从珡,必声。” 《诗·小雅·鹿鸣》:“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后由于瑟这种乐器所发出的声音具有独特的特质和韵味,人们便根据它的声调特点将其引申应用于形容词领域。首先,当用来描述人的神态时,可以表示出一种庄重、严肃而威严的模样,仿佛此人正处于极其重要且神圣的场合之中。其次,如果描绘自然景象,则能够展现出草木繁茂、郁郁葱葱的繁荣之态,给人带来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之感。再者,当形容物体表面或者环境氛围时,意味着干净整洁、清晰明亮,毫无瑕疵与污垢。此外,若是用以描述风声等细微声响,那便是轻柔舒缓、若有若无地轻轻拂过耳边。最后,这个词还能传达出孤独寂寞、凄清冷落之意境,让人不禁心生悲凉之感。
“吹”,会意字,始见于甲骨文。甲骨文的“吹”十分形象,字形由“口”与“欠”两部分组成,“口”表示嘴巴,“欠”像一个跪坐的人张大嘴的样子,整个字形像人张开嘴巴,口中的气被呼出来、说话的样子。后续文字的形体结构来自甲骨文、金文,左边依然从口,右边为“欠”的结构。“吹”的本义从上面的形体分析,不难看出是用口吹气的意思。最初 “吹” 的意思主要集中在呼出气体这个动作本身。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和生活方式的多样化,“吹” 的含义逐渐扩展到吹奏乐器,因为吹奏乐器也是通过嘴巴呼气来发声的。同时又转用到自然事物上面。例如风的流动,称之为“吹风”。
一般来说,在古代社会,需要奏乐的都是一些比较重要的大场面,比如祭祀、盟会、宴享宾客的典礼等。中国古代乐器中的竹管乐器,如笛、箫、笙、竽之类,演奏方法都是靠人嘴向乐器上的孔吹气发声。因此,“吹”在汉语中又经常被用来表示乐器演奏,所谓“吹奏”“吹打”“鼓吹”,都是由这种用法形成的词。佛事法会上便有一种叫做“吹大法螺”的仪式,也就是吹奏螺号,以示庄重。奏乐既然总是有身份的人用于大场面,作为奏乐之名的“吹”便很自然地衍生出“夸口”“说大话”的用法来。所谓“大吹大擂”,字面上指的是大肆吹打乐器,实际上却表示大肆吹嘘。
“笙”,形声字,始见于战国。战国文字中其字形上部以“竹”为形旁,下部用“生”作声旁。“笙”从竹是因为竹制,生是表声。汉隶“笙”字或从“艹”,而与古地名之“苼”字同形。从字形上就可以看出,笙是一种簧管乐器。在《说文解字》中提到 “笙,十三簧,象凤之身也。笙,正月之音,物生,故谓之笙。”这既描述了笙这种乐器的构造特点(十三根装有簧片的竹管),也提到了其发的是正月之声,与万物生长的时节相关联,蕴含着一种生机、初始的意味。笙的历史距今已有三千多年,其起源时间可追溯到殷代的甲骨文时期,当时就有 “和”(即小笙的前身)的记载。传说笙是女娲依照凤凰的形象所发明的。“笙”演奏起来声音非常明快和谐,很容易营造一种欢快、愉悦的氛围,同时还带有一种优雅、高贵的气质,因为在古代它曾是宫廷雅乐中的重要乐器。
“鼓瑟吹笙”来源于《诗·小雅·鹿鸣》:“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其字面意思是在庆典中乐师们演奏起各种乐器来,营造华庆典中喜庆的气氛。在古代,演奏乐器是有一定礼仪规范的。“鼓瑟吹笙” 也体现了古代礼仪文化的一部分。这些乐器的演奏在祭祀、朝会、宴会等庄重场合也会出现。通过演奏瑟和笙等乐器,人们遵循着传统的礼仪规范,展示社会的秩序和文化的传承。
“肆筵设席,鼓瑟吹笙”描绘了宫廷内一个完整而盛大的宴会画面。整个宴会会的场地布置,如铺设竹席、摆放酒席,到宴会进行中的音乐演奏,有条不紊。大殿之内更是大排筵宴,琴瑟和鸣,是一片歌舞升平,君臣同乐,宾主尽欢的和谐画面,更是一种隆重、欢乐、和谐的、举国欢庆的氛围。整个描写虽然写的是皇宫大殿内的庆典,彰显的却是帝都的繁华,更是太平盛世举国欢腾,上下一心,其乐融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