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心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回想起他刚才提及陆家世代单传,而到了他这一代竟然面临绝后的事,颜宁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开心。
毕竟,像他那种毫无人性、道德沦丧之人,哦不,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畜生!这种人,又怎配有孩子?
正在这时,陆砚冷不丁地开口问道:“夫人,孩子没了,瞧你这样子似乎还挺高兴的?”
颜宁闻言猛地一惊,赶忙用力地摇着头,结结巴巴地向陆砚解释道:“只是那大夫说了,我这身子就这样了,要不你就再纳妾两房吧?待他日她们为陆家开枝散叶之后,将所生孩子记名于正房之下,如此一来,也算得是陆家的嫡子!”
陆砚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原本温和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他微微眯起双眸,流露出些许不满之色,语气生硬地反问道:“夫人,直接在陆氏族中挑选一个合适的孩子过继,难道不好吗?难不成一定要为夫亲力亲为,夫人才会真心喜爱不成?”
颜宁自然听得出陆砚话语中的弦外之音,这般露骨的调情言辞从他口中说出,只叫颜宁感到浑身一阵恶寒,寒毛都根根竖起。
她不敢再多做回应,只得默默地垂下眼帘,避开陆砚那令人心悸的目光。
毕竟,她无法理解陆砚这性格无常的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发疯。
颜宁沉默无言,陆砚也失去了逗她的兴致。鉴于她身体不适,他便抱起她,转向屏风后的床榻。
躺上床,颜宁谨慎地保持距离,身体紧贴着床边。好在今夜陆砚格外平静,躺下后便阖眼进入了梦乡。
颜宁却难以安稳入睡。她不断陷入噩梦中,梦中陆砚的行为让她恐惧不已。一会儿梦见他强暴自己,一会儿梦见他勒死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最后一次,那场景尤为惊悚,她梦到陆砚手持利刃,正一刀一刀割着陆老夫人身上的血肉!
陆老夫人凄厉的惨叫声在梦中回荡不绝,令人毛骨悚然。她被吓得浑身颤抖,冷汗涔涔而下,猛然间从床上惊坐而起。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喧闹之声传入耳际。是一群孩子正在屋外嬉笑玩闹着,那清脆稚嫩的嗓音交织在一起,让人更加心烦。
五娘领着几个丫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准备伺候颜宁洗漱。
颜宁满脸疑惑地望向窗外,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大娘,外面怎么会有这么多孩子?”
五娘手脚麻利地将一条温热的帕子递给颜宁。
同时轻柔地为她梳理着如瀑般的长发,嘴里轻声解释道:“昨夜族里的人听闻咱们家主这一脉可能无嗣以继承家业,所以今天他们一大早就纷纷把自家的孩子送了过来。家主特意嘱托我告知夫人,如果您看中了哪个孩子,可以将其过继到家主的名下。”
颜宁听后不禁陷入了沉思,对于这样的安排,她心中有些犹豫和担忧。
过继孩子这种事情总让人觉得有些残忍;二来,她更害怕这些孩子跟着陆砚之后,会受到不良影响,
变得像他一样嗜血残暴、心狠手辣。万一哪天这些孩子不幸遭了陆砚的毒手,那自己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颜宁皱紧眉头,对五娘说道:“我向来不太喜欢小孩子,还是麻烦你转告那些族人,让他们把孩子都带回去吧。这吵闹声听得我脑袋直发疼。”
五娘面露难色,秀眉紧蹙,心里想着该如何应对眼前这棘手的局面。
沉默须臾之后,她抬起头,目光温柔地望向夫人,轻声说道:“夫人啊,家主特意嘱咐过,一定要从这些孩子当中挑选出一个才行。倘若我们不做出抉择,恐怕往后的日子都难以安宁。”
颜宁闻言,不禁长叹一声,满脸皆是无可奈何。她微微颔首,然后缓缓向前院走去。
当她踏入前院时,映入眼帘的是七八个孩子们正在院子里尽情地嬉戏玩闹。
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充满了整个院落。然而,就在这群活泼好动的孩子中间,却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只见那个孩子紧紧跟挨着陆知榷,两人一同在鱼池旁边,静静地观看着池中的鱼儿。
再往近处走几步,颜宁这才发现,在另一边还有一群孩子正手牵着手围成一圈,兴高采烈地唱着歌谣。
只是,当她听清那些歌谣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陆知榷,是残废,吃白食,不要脸!”
“陆家有大朗,克死爹和娘,坐在轮椅上,轮椅晃呀晃!”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些带着孩子前来的妇人们。
可令人失望的是,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孩子们这种过分的行为,相反,她们还在一旁谈笑风生,似乎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这时,众人察觉到了颜宁的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赶忙站起身来向她行礼问好。
每个人脸上都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异口同声地恭敬喊道:“陆夫人好!”
这些个妇人,当听闻了她究竟为何会嫁给陆砚之后,那一张张脸上尽是不屑一顾的神情。
个个都将她视如敝履,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若不是陆砚曾亲口言明,挑选孩子的事全权交由她来作主定夺,这些人连正眼都不会施舍给她一下,甚至可能完全将她当作不存在。
面对众人如此明显的轻视与鄙夷的神色,颜宁无所谓,依旧面色从容地缓步行至陆知榷身侧,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柔声说道:“弟媳,见过兄长。”
就在此时,站在一旁的夫人们目睹此景,不禁皆是一愣,她们面面相觑,眼神之中充满了诧异。
谁也没有料到,颜宁竟然会主动向那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陆知榷行礼问好。
就连陆知榷本人也是一脸惊愕,他也没想到眼前这位新过门的弟媳突然对自己行礼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赶忙颔首回礼,表示回应。
紧接着,颜宁神色自若地挺直身躯,瞬间摆出一副陆家当家主母应有的威严气势,然后步履优雅地朝着那张摆放于庭院中的石桌徐徐走去,并稳稳当当端坐其上。
那群原本还有些冷眼的夫人们见状,先是相互交换了几个眼色,随即便纷纷换上一副谄媚讨好的笑容,牵着自家孩子快步迎上前去。
只听得其中一位年纪稍长些的妇人率先开口说道:“夫人,妾身听说夫人是书府的千金大小姐!据说都城那些名门闺秀们,都对那翡翠镯子情有独钟。这不,今日特意备下这份薄礼,略表妾身的一番敬意,还望夫人笑纳。烦请夫人过目瞧瞧,可还入得了您的法眼?”
说话间,她已然将手中捧着的一只精致锦盒毕恭毕敬地递到了颜宁面前。
那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只紫色玉镯。
颜宁仅仅是不经意间随意地瞥了那么一眼,嘴角便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容,轻声说道:“我祖母说,我这手戴不得玉镯,红玉镯子,都摔坏了好几只。”
紫玉再好,也不如红玉。
颜宁这番话刚说出口,那位原本满心欢喜地送紫色镯子过来的妇人顿时面露尴尬。
她那原本满含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只得悻悻然地拿着盒子,默默地往旁边挪了几步,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引人注目。
而周围其他几位妇人看到这一幕后,纷纷掩住面偷偷嘲笑起她来。
其中一人甚至忍不住轻笑出声,但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太合适,连忙止住笑声,假装咳嗽几声掩饰过去。
另一位妇人走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递上一把绣工极为上乘的团扇,并笑着对颜宁说道:“夫人您瞧瞧,这可是我家夫君特地从江南那边带回来的扇子。您看看这上面镶嵌的珍珠,颗颗都是圆润光滑、晶莹剔透,像这般品质的珍珠在咱们都城可真是难得一见呐!”
这一群妇人,今天不是忙着送礼就是忙着送自家的孩子过来,任谁都能轻而易举地瞧出她们此举背后的意图和心思。
颜宁先是将目光投向站在那位妇人身前的小孩儿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将视线转移到那把精美的扇子上。
只见她微微眯起眼睛,稍稍停顿片刻后,方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位夫人,您这把扇子倒是让我想起了祖母府上的一个小婢女,每到炎炎夏日之时,她就特别喜爱用这种蚕丝珍珠团扇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