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蜿蜒的山间公路,只有一辆轿跑缓缓行驶着。
温韶倪坐得笔直,两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蹙眉咬唇,模样认真谨慎极了。
沈觉得好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关系,你老公我坐车的人都不担心呢,你慌什么?”
天色还像墨一般黑,沈亦迟戴着眼镜,老大爷般地坐在副驾指点。
“诶!这100度转弯漂亮!”
“下坡点刹就好,不用一脚全踩下去。”
“速度都六十了?厉害,进步神速啊……”
温韶倪渐渐放下了紧张,路途过半时找到了些车感。
快到山顶的路有些窄,但这个时间几乎没人下山,不用会车,沈亦迟还是鼓励温韶倪将车开到顶端。
到山顶时温韶倪长长舒了一口气,全程一个半小时,她竟然可以开这么长的时间,禁不住露出了自豪的笑。
沈亦迟帮她解开安全带,毫不吝啬地夸赞,“你开车的稳当程度都不亚于十几年的老司机了,任谁都猜不到我老婆是个刚拿证的新手!坐累了吗?”
“不累!”温韶倪雀跃地跑下了车,又回头不忘拉过沈亦迟,沈亦迟嘴角噙着笑,紧紧握着她的手。
此时快五点了,灰蓝色的天空还有隐隐约约的星星。
“哇!”温韶倪笑着感叹了一句,眼中神采飞扬。这样宽阔的天空她以前经常看到,住进老宅后却再也没机会见了。
沈亦迟少见温韶倪这样活泼的模样,心念微动,从身后搂住她,垂下脑袋,虚虚搭在瘦削的肩上。
温韶倪的身子轻轻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偏头抿着上扬的唇,看向眼底像浸了蜜般的男人。
“我怕你觉得冷。”沈亦迟怕她推拒,解释。
温韶倪没说话,任他抱着,空旷远方吹来的凉风驱散了脸上的热意。
天空很快变亮,微光透过灰蒙蒙的厚云照亮了群山中飘渺的云海。
很快,金黄的太阳便探出了头,第一束灿阳洒落人间,云层渐变成浪漫的橘粉色,美得摄人心魄。
温韶倪忍不住惊叹,“好漂亮啊!”脸上漾起了明亮的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她激动时无意识地攥住了沈亦迟搭在腰间的长指,和颂颂一模一样的小动作。
沈亦迟忍不住去吻她的脸颊,她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沈亦迟看过冰岛的浮光跃金、阿根廷的顶峰黎明、天池的日出云彩……可都没有面前的人吸引他的目光。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当初那个灰头土脸的假小子,也没想过会喜欢年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忧郁倔强少女。
直到一个突如其来的生命将他们串连到了一起,他本以为歉疚地付出不知何时变成了心甘情愿的喜欢。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做了错事,可如今却觉得那是美丽的转折,不然她怎样来到他身边……
沈亦迟与温韶倪咬耳朵,“日出有盼,听说在美景面前许愿会实现的。”
“真的吗?”温韶倪问,手却毫不犹豫地合十紧握,闭着眼在心里呢喃。
沈亦迟发出一声趣笑,待温韶倪放下手后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
“没关系,你偷偷告诉我,不让老天爷听到就好了。”
温韶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扭头凑到沈亦迟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我希望你身体健康,事业有成,事事顺心,长命百岁。”
温热的气息轻轻扑洒在耳畔,惹得人痒乎乎的,沈亦迟终于明白温韶倪的耳朵为何这么敏感,碰一下就浑身紧绷了。
温韶倪说完后退开了一些,沈亦迟被冷落的耳朵不满地微动。
“你就许了这一个愿望?”
“嗯!”
“傻了吗?怎么不祝自己学业进步,越长越靓?还有,我才几岁,你祝我长命百岁是不是太早了点?”
沈亦迟将下巴搁在温韶倪头顶,清醇的声音伴随着轻微震动传来。
温韶倪噗嗤笑了,“我就突然想到的……你许了什么愿?”
“我一个大男人不许愿,我想要的会自己努力去争取。”沈亦迟道。
“是啊,你那么厉害,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温韶倪往他身后靠了靠,男人的体温很高,烘得她想睡觉。
沈亦迟低低地笑了一声,“第一次有人说我厉害。”
“是真的,我相信你想做的事情的都会成功。”温韶倪轻声说。
他们依偎着站在山顶,看着那抹荧煌越升越高,天地焕然一新……
几天后沈亦迟病倒了,他筹划着赶在出国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加了几天班,疲惫再加上身体染了风,风热感冒一下子就把人弄得无精打采。
沈亦迟在办公室熬着,头痛欲裂时看着帮他泡感冒冲剂、手忙脚乱却对实际工作没有任何帮助的程鹏,第一次觉得自己得培养个专业的心腹了。
沈亦迟脸色苍白地咳了几声,起身拿起一旁挂着的西服,一边穿一边往外走,“别泡了,开车送我回老宅。”
程鹏端着杯子懵了一下,“迟哥,我都泡好药了!”
“没事,死不了,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
沈亦迟回老宅后径直去了二楼另一边的卧室,他病了,不能传染给温韶倪和颂颂。
进房间后,沈亦迟外套都没力气脱,裹上被子倒头就睡。
他生病没有跟人说的习惯,向来是一个人熬着,等着身体自愈。
等温韶倪发现他时,人的额头烫得能煎蛋了,女孩吓了一跳,喊了半天没人应,差点要喊救护车。
裕妈先一步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医生到后,连忙给沈亦迟输液降温,还不住地唠叨,“少爷看着高大,却是中看不中用!一感冒就发高烧,又不爱找我看病吃药,次次都逞强……”
温韶倪的脸色满是忧虑,看着床上眉头紧蹙病弱的人,很难将他和往日那个英姿勃勃的人联系在一起。
她拜托裕妈照顾颂颂,寸步不离守着沈亦迟输液。
觉得降温慢,又拧了冷毛巾敷在颈侧,直到午夜,男人才算彻底退烧。
温韶倪眼皮早就开始打架了,耷拉着眼睛爬上床,钻进被窝睡在了他身旁……
沈亦迟睡了十几个小时才醒,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胸前微沉,他垂眼便看到了温韶倪一动不动的脑袋。
沈亦迟有些意外,缓了缓酸痛的身体,将人捞了起来。
温韶倪被吵醒,揉着眼睛问:“你醒了?好些了吗?”她的声音含糊不清,是平素听不到的软糯。
“你怎么在这睡呢?万一我传染给你怎么办?”沈亦迟轻声责备,干涩嗓子发出的声音沙哑。
“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睡是想烧成个傻子吗?”温韶倪清醒了大半,气恼地质问。
“我现在都没事了。”沈亦迟反驳。
“那是因为你打了三罐吊瓶,昨晚人都烧得神志不清了!”温韶倪气鼓鼓地瞪他,而后突然凑近,额头抵住沈亦迟的前额探体温。
她的手冷,探不出温度,况且以前她发烧时奶奶就是这样做的。
沈亦迟怔了怔,心里的老鹿开始到处乱撞。
“还好没再发烧了。”温韶倪松了口气,并未注意到沈亦迟反常的表情,继续念叨,“你不赶快看好病,很容易变肺炎的!”
“你怎么知道?”沈亦迟问,两人面对面侧躺着,他向后挪了挪。
温韶倪说:“我读高中时有一次就是,当时没不舍得花钱看医生,结果反复发烧了两三个星期,最后还是去了医院。
花一百多拍了片才知道原来是转为肺炎了,医生开了些对症的药,没几天就好了,所以生病不能拖!”
她鼓着脸颊,表情很严肃,眼里的担忧还未散去。
若不是怕传染温韶倪,沈亦迟真想把这颗小脑袋按进胸口狠狠蹂躏。
“你以后生病不怕了,我会守着你。”沈亦迟温柔地笑着。
温韶倪顿住了还欲说什么的嘴巴,轻抿唇,只是回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