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其貌不扬,都已经是出于对老师的尊重了,实际上这位老师生得,可以说是十分有特点,又矮又瘦,大脑门,尖下巴,脸上骨头瘦得突出,沟壑纵横,显得比真实年龄还要大一些,莫名有些像是科幻作品中的外星人。
白梦粱第一次见长得这般奇异的人,也没被教过和人相处时怎么样比较礼貌,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瞧了人家半天。
李曜开口叫了句“周老师”,道一声抱歉,抬手揉揉白梦粱的头让他叫人。
周凡修早就和李曜交流过,大致知道白梦粱的情况,更何况白梦粱的眼神里一片纯稚,并没有任何的鄙夷不屑,他又如何会恼:“天真无邪,不要紧。”
说着周凡修和白梦粱主动打了个招呼,脸上的褶子一笑更夸张了些,调侃自己道:“我是周凡修,可以叫我周老师,怎么样,是不是对我一见忘不了?”
深以为然的白梦粱实诚地点了点头,毕竟这个长相真的很脸盲救星。
李曜忍住扶额的冲动,想笑又觉得不太礼貌,没再让他俩继续交流,直接一起去书房进入正题。
李家有两间书房,一间是李曜的父母用的,另一间以前李锋上学时是他在用,但如今李锋几乎从不在家办公,现在是李曜在用。
周凡修跟两人聊了两句,又从包里拿出两份试题,让他们做做看。
白梦粱懵了懵,又要考语文呐?……
不理解不情愿但很乖,两人开始做题,家里的阿姨敲了敲门,送了茶水上来。
周凡修执教多年,经验丰富,在两人身边各观察了一会便基本摸清了他们的基础情况,自来熟地找了本书,边自斟自饮喝着茶,边等两人做完。
午饭前后,周凡修终于收到了两套做完的试题。
摸了摸下巴,周凡修边批改边无奈,李曜倒还好,大部分题目答得不功不过,作文写得甚至还有些水平,然而白梦粱这回,直接连作文题目都没看懂,简直是从零开始。
周凡修思索了一下,让李曜打开手机记录了几本辅导书的名字,给两人做了学习规划。
对于白梦粱,他给了两个方向,双管齐下,一方面大量刷题培养题感,一方面从零开始阅读,他给白梦粱列了个书单,让他把书买来按照顺序阅读。
高三了才开始训练阅读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毫无基础再怎么学习答题技巧也很难拿到高分,恶补基础虽然晚了点,但白梦粱有个别人比不了的优势,他大部分科目都不需要再投入大量时间,能够专心补缺。
李曜留周凡修在家一起吃了饭,下午,周凡修给两人分析讲解上午的试题,而后把李曜赶去背大纲上的背诵篇目,留下白梦粱,将试题中涉及的文章一点点掰碎了讲给他听。
一天的时间飞快过去,约好下次时间后,周凡修给两人布置好作业离开。
白梦粱和李曜却还不能闲着,周日两人又去了柴老那里一趟。
先前柴老说半个月去找他一次,虽然还差几天,但正好赶个周末,也不必卡的太死。
今日柴老并不坐诊,两人直接去了他家里。
柴老住处和坐诊的小院相去不远,就在小院后头的疗养园区内。
园区依旧是中式园林建筑风格,里头小桥流水,树木葱郁,风韵典雅,但又因为是疗养院区,所以各处又设置了完备的防护和无障碍设施,风景雅致而兼顾安全便利。
这里李曜并不陌生,无论是年幼时陪赵棨临过来,还是后来李功成也要调养身体,都少不得往这边跑。
但对于白梦粱来讲,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风格的景致,格外新奇。
事实上白家的老宅子也修了个风雅的园子,但白梦粱除了被接回白家的那天,白景明将他带到那个只见过一面的爷爷那里看了一眼,就一直被限制在那个独栋小院里了。
大池塘里头的荷花已经败得差不多了,装饰用的大缸里,睡莲倒是还开得正好,叶片间隙下的水里,依稀还能看见几尾游来游去的红锦鲤。
白梦粱趴在水缸口上看得一脸兴味,李曜心里却在盘算着自家院子里摆上这么两口缸似乎也不是不行……就是可能在欧式花园里突兀了点,倒也无妨。
两人在园子里逛了逛才去柴老家里,想着过来让柴老诊个脉,修改一下方子,抓了药便能回家了。
因为事先联系过,柴老在家里等着他们,穿了一身中式练功服的老者在给院子里的草木浇水。
两人进屋,柴老细细端详了一番,便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让人先坐下休息一会。
柴老给人把脉,除非是急症,一般都会先叫人坐下来聊聊天喝喝茶,待心绪彻底平复再开始。
上次已经诊得很清楚,这次把脉并没有用太久,身体恢复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些。
白梦粱和李曜都放下心来,虽然谁都瞧得出来白梦粱的状态越来越好,但没得到确认心总归会悬着,这是看医生的人之常情。
然而没让俩人高兴太久,柴老指了指旁边的针灸床:“躺上去,趁今天有功夫,给你扎几针。”
啊?
扎……扎什么?
扎我吗?
白梦粱看着柴老打开针灸包,里面一排长长短短的针闪烁着寒光,本能地咽了咽。
李曜小时候身体不舒服时被扎过几次,但白梦粱却是从未听说过针灸。
“哥哥,我听话的,不扎……”白梦粱抓住李曜的手腕,急切道。
李曜知道白梦粱应该是误解了什么,温声解释:“别怕,这不是惩罚,是治病,没人说你不听话,没人怪你。”
好在现在的白梦粱早已不是当初的惊弓之鸟,稍稍解释后便躺到了躺到了针灸床上,为了不害怕,一脸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等了许久,终于感到某处的皮肤被轻轻刺了一下,微痛一闪而过,然后是带了些微胀的酸麻感,白梦粱全身慢慢放松了下来。
李曜见他没太大反应便下心了,打开手机手机翻到了白嘉言的微信,打字。
【还没有结果吗】
半分钟后,那边消息回了过来,因为是在微信上,措辞都极为隐晦。
【没有,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追查不到】
李曜按灭屏幕,剑眉微蹙,他一直在让白嘉言帮忙查白景明当年在哪找到的白梦粱,想要顺藤摸瓜查一查白梦粱幼年时的事。
他之前和唐启明探讨过,唐启明的意思是,白梦粱这种情况,在白家这两年固然有原因,但可能幼年经历的影响更大。
当日唐启明便断言,即便是根据现有的极少信息判断,也很有可能构成虐待罪。
唐启明也尝试过从白梦粱这里了解更多信息,但白梦粱几乎什么都答不出,从前叫什么,从哪来,家里有谁,邻居有谁……一无所知。
逼着白梦粱一遍遍回想过去不仅残忍,大概率还没什么用,所以李曜只能从白家入手。
然而白梦粱就好似凭空出现在白景明视野中的一样,连其他白家人都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只知道一个南吉省,有如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