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公寓被黑暗悄无声息的填满,漏进来的些许光亮照在赤裸长发的女人身上。
浴室传来水声哗哗,可以致死的艾斯挫仑胶囊,被高弦月当成玩具摆弄。
闫尘洗完澡出来,就见她手掌已经摊着一大把,他立马用力扯起她胳膊。
胶囊散落一地,高弦月看他紧张成这样,噗嗤笑了出来。
“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寻死吧?”
闫尘紧紧盯着她,下颌紧咬没说话。
他看到的就是这样,而在国外这些年,高弦月割腕吃药寻死不下二十回,次次都是闫尘把她救了回来。
“哎呀,我真的没想死,你不要那么紧张嘛。”
高弦月挽上他的脖子,“我今天发现了很有趣的人,突然觉得活着比死好玩多了,你帮我好不好,你帮我嘛闫尘,我需要你帮忙。”
她身无寸缕的贴着他,而刚刚他们还在床上纠缠。
闫尘永远没有办法拒绝她,喉结缓缓往下滚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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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前夕,从世界各地运送鲜花的专机一趟又一趟停在花园酒店的停机坪,全是沈媛喜爱的奇珍异花,鲜艳的弗洛伊德几乎从入口处铺满了主会场。
织就着玉兰的巨型绢布在水晶灯下透明如丝,专门请高定匠人精心制作,而这不过是宾客的入场通道而已。
整个九州的媒体都被沈父邀请来了,那些扛长枪短炮的记者堵满了酒店正门和主干道。
埃尔法电动车应声开启,孟九轶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窒息般的快门咔嚓依然让她无法呼吸。
而定格在镜头里的她仰着脸,茫然有些懵,鼻头红扑扑像是正站着只展翅的蝴蝶。
娱记当即拍板决定,把这张照片当做这一期的花絮封面。
进入会场后,宾客如云,一个个在电视新闻里如雷贯耳的名字,都携家眷参加。
倒是没见到沈媛,孟九轶正考虑要不要挤在人堆里,显得她很忙。
正在social的谈霓一眼注意到,和对方告别后,立马挽住她。
“小九你可算来啦,不然我听洛杉矶就要吐了。”
名媛交际就是这样,其他人奉承她,恨不得从她的某句话里钻研出花来。
谈霓一句几年冬季去过LA,对方便从沙漠酒店景点挨个掏出趣闻,且话题连绵不绝。
谈霓只能假笑着点头。
孟九轶正色道:“我倒是没有去过洛杉矶,不如你把她们说的讲给我听听?”
谈霓佯怒:“好啊你!嫌我不够烦是吧?”
孟九轶笑了笑,目光随意扫的时候愣住。
柔媚灯光下人影憧憧,沈媛父亲正在谈屿臣的引荐下,笑脸盈盈的双手探出去,和对方握手笑谈。
见惯他在聚会上的懒怠样,倒是很少见他着正装的模样,鎏金刺绣燕尾礼服非但不能压下他那股邪野,反倒添了几分矜贵。
男人手上还抓提着个红酒杯,那股散漫劲仿佛拎的是一杯瑞幸。
让孟九轶觉得奇怪的是,一般都是老丈人向别人引荐自己的女婿,怎么到他这完全反过来了。
大概是目光停留太久,谈霓也跟着看去,闷闷不乐。
“我都快不认识哥哥了,他这不明显被沈家利用嘛。”
宴会上来的人都是因为谈家和周从谨,而这段时间,谈霓是看着谈屿臣亲自将沈家捧上了几个台阶。
“他还是我认识的三哥嘛?”
孟九轶看着谈霓眼里的落寞,有些不是滋味。
她可以面对谈屿臣毫无愧疚,但明知道谈霓不喜欢沈媛,还是因为一己私欲,让沈媛成为了她的嫂子。
“有没有可能表哥也有一点喜欢沈小姐?”
“是嘛?”
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心思千回百转谁知道?
倒是她们目光停留得太长,男人无意朝她们的方向瞥来一眼,灯影重重模糊了他的神色,但仍然让人心慌。
孟九轶条件反射转过身。
谈升就在不远处等着她,眼里藏着千言万语。
孟九轶冲他摇头,让他千万别过来。
可这傻子偏偏反其道而行,到谈霓跟前,偏偏三句都不离孟九轶。
她这四哥哥平时忙于工作,哪有这么多话要说的。
谈霓顿时觉得古怪,不由得多看他和孟九轶几眼,嘴角已经心知肚明地弯了起来。
孟九轶顿时头皮发麻。
“你怎么回事?”
她把谈升叫到宴会厅外私密的角落,低声道,“我不是让你别来嘛,你没发现谈霓都看出来了?”
谈升眼里只有他,“小九,我想你了。”
孟九轶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
冯岚到底怎么教儿子的呀,当妈的这么精明刁钻,儿子却是个恋爱脑。
冯岚这段时间倒是因为谈升的帮忙,没有去孟宅找莫如月麻烦,可再跟谈升这么纠缠,肯定会惹大麻烦。
她想立马和他说拜拜,但又担心他在宴会上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孟九轶只能先尽力安抚他,“表哥,我不是有在回你消息嘛,宴会上人多眼杂,你先回去行不行,就当我们不熟。”
“明天我们出去玩几天好不好,再看不到你我真的——”
耳边传来丝动静,孟九轶突然望向拐角处。
“谁?”
谈升立马将她护在身后,冗长的走廊拐角只看到一缕烟雾漫散,随后便有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居然是许衍之。
孟九轶只觉得一个棒槌落下,砸得她头晕眼花。
为什么到哪里都能碰到他?
男人身上的西服已经脱下,衬衣妥帖收入西裤内,全身唯一的饰物便是领带的温莎结,机械表稳稳扣在腕骨上,烟雾还在指间拉成风的形状。
看得出来只是中场出来抽根烟。
许衍之慢慢走近,眼神如雾霭,落在谈升紧抓着她的手上,她逃避的脸上。
灯光如雾般覆盖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愈发冷沉。
看到是许衍之,谈升蓦地松了口气。
“许大哥,你怎么在这?”
“出来抽根烟。”
许衍之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抱歉,打扰你们了?”
他的嗓音低醇,连道歉都是绅士又礼貌的。
谈升哪怕刚才有丝不悦,也消散得一干二净,而且看他手上这根烟,应该比他们来得更早。
“许大哥言重了,只是我和小九的事家里并不知道,还麻烦你保密。”
他知道这明显多此一举,照许衍之的教养只怕离开这里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但为了孟九轶的处境着想。
谈升还是得拜托他。
又是保密。
许衍之盯着她垂下去的脸,居高临下,眸色渐深,“既然彼此有情,怎么不让家里知道?”
明知故问!
上回被他偷听得明明白白,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嘛。
孟九轶瞪他一眼。
谈升笑道:“目前还有很多阻碍,某些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得慢慢来。”
许衍之沉声说:“有阻碍就解决,让一个女孩跟你躲躲藏藏,你觉得合适?”
他有一把很好的嗓音,耐心温和又沉着有力。
像是三月杨柳吹来一阵和煦的风,孟九轶突然有些眼热,用力地眨了下眼。
许衍之这个人就是这样,光风霁月。
而她是谎言不断的小人。
只能不断用假话,去圆另外一个假话。
今晚他给她的谎言包了层脆弱的外壳。
她拉了拉谈升的手,谁也没看。
“走吧。”
谈升颔首和许衍之告别。
她走得很快,丝毫不曾回头。
仿佛许衍之这个人就是她的一段人生插曲。
曲尽人散。
许衍之就看着她的背影,看着谈升揽过她的肩膀,并肩而行。
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许衍之闭上眼,竟尝到心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