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要清淡,可以外出多走动,但不宜疲劳……”
穿着白大褂的几个医生围着床上的季闻川检查,又多加嘱咐。
昨夜值班的医生检查完心率,在本子上记录着数据:“血液的确能更快恢复,但是不建议这样做,季总,劝着点。”
季闻川疲惫的眉眼看着那名医生,略显疑惑:“什么意思?”
那医生开口解释:“昨晚您的伴侣……”
砰——
卫生间那边传来摔门声,梁千峰湿着一张脸出现在那里。
“我们不是伴侣。”梁千峰朝那名医生笑笑,“小胡医生,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太清楚。”
小胡医生识趣的闭上了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季闻川看着他,末了注意到他插在卫衣兜里的手,眸子沉了沉。
梁千峰在卫生间快速整理好了自己,才不至于突然冒出来阻止人时的失态。
站在窗边听了一耳朵医嘱,将一群医生送走,梁千峰才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谢姨刚刚发消息给我,说她等会就过来。”
梁千峰说着,从兜里拿出手机,支着下巴在那玩单机小游戏。
季闻川垂着头,看着自己瘦得见骨的手,心里不是滋味儿。
“为什么突然回来?”
梁千峰睫毛一颤,手指划到一边,点错了地方,差点“死亡”,他略微顿了一下,很快又有了下一条思路,又开始按着屏幕。
“谢姨打电话跟我说,我哥可能不行了,回来给我哥送行。”
他没有抬眼看人,手上动作也不停,眉宇微拧,全神贯注的对付手里的小游戏,这句话就像是他随口说出来的垃圾话,没有什么感情的敷衍人。
季闻川抬头,看向落地窗边坐着的人。
两人隔着一段不到三米的距离,安静的室内,轻微说话都能够听得见。
然而,两人渐行渐远的关系,让这段距离显得很远很远。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这么盼着我死做什么?”
刚才的失误似乎过去了,梁千峰拧在一起的眉毛舒展开来,眼皮微微垂着,懒懒的看着自己的手机,跟季闻川搭话时也是懒懒的:“好个屁。”
梁千峰抬起眼,转头注视着季闻川,眼里是浓郁的幽怨:“你要不去照个镜子再跟我说这话?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样!”
季闻川在梁千峰短暂的打量后,默默的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好久没照过镜子了,每次经过镜子,都会忽略掉,每每看到自己那皮包骨的手,就能猜到自己的状态非常的差。
梁千峰将手机揣进兜里,站起身来往病床的方向走去。
季闻川双手攥着被子,也不顾手上扎着的滞留针。
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他表皮下的血管清晰分明,额头爆起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由于阻挡,眼前的视线暗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去看,季闻川的下巴就被一只手捏住,强行掰着去看阻挡光线的那个人。
“哥,你留长头发做什么?”
梁千峰空着的一只手去撩季闻川长至腰间的发丝,一缕长发在他的指尖绕着圈。
“不会是因为我年纪小、不懂事的一句话,就在这些年里留了吧?”
季闻川紧抿着唇,不说话,就算被强迫着抬起下巴,视线依旧低垂着,落在梁千峰的衣服领口。
没有得到理会,梁千峰心里有气,捏着季闻川下巴的手又加了力。
对方依旧眉眼低垂,视线落在别处,没有看他的眼睛,他干脆松开捏人下巴的手,改用虎口去掐那过于消瘦的下颚。
梁千峰没有收力,这一连番的动作让处于病弱状态的季闻川呼吸急促起来。
梁千峰拧着眉看他,迅速将自己的手收回。
手收到一半,就被季闻川死死抓住。
被抓住的那一瞬,梁千峰才想起来自己用错了手。
季闻川可算愿意抬眼正经看人,他神色严肃,病怏怏的也要做兄长的姿态:“你的手怎么回事?你不让那个医生往下说,你用自己的血了?”
梁千峰动了一下那只手,上面的纱布被水弄湿,血迹如雾般散开来,有些许已经渗出表层。
伤口沾了水,不及时处理,很快就会感染发炎。
梁千峰想收回手,碍着季闻川用扎针的手,他不敢用力。
手没有抽出来,留在季闻川的手里。
湿掉的纱布被拆掉,露出一道被水泡得泛白的伤口。
“不然你也没法好这么快。”
“疼吗?”季闻川轻轻抚着伤口边沿,嘴里轻轻的说,“看着都疼。”
梁千峰猛的抽回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熟练的从里头摸出更换的药来,兀自给自己处理伤口:“你别心疼我啊,做了这么大的事,我可是有要求的。”
伤口碰上消毒水,梁千峰吃痛的嘶叫一声:“你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向你提要求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季闻川伸手抓住梁千峰的手臂,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他仰着头看人,眼里温柔似水:“和我提要求不用什么东西来换,就算你孑然一身,照样能在我这里撒泼。”
梁千峰微微眯起眼,后腰被人拦着,想往后退也没法退。
“我哪有撒泼。”
在他自己没注意的情况下,语气里是撒娇的味道。
“先说好,不管我提什么,你都不能板着脸。”梁千峰没受伤的那只手摁住季闻川的肩膀,微微朝季闻川靠近。
季闻川:“你尽管说,我没有任何的异议。”
梁千峰:“我想知道我父亲现在在哪?”
话音刚落,那双柔情的眼立马冷了下来,面上的笑容不复。
季闻川扯来纱布,给梁千峰处理伤口,语气淡淡:“换个要求。”
“嘿!”梁千峰对这变脸的速度尤为不高兴,“说好的不板着脸呢!”
季闻川:“那也得看你求的是什么。”
梁千峰不满的从季闻川的手里挣脱,最后的一点结也不让季闻川收尾,转身兀自在落地窗下踱步。
“你换个要求。”季闻川看着他来来回回的身影,说,“这个我办不到。”
梁千峰转回来,问:“是办不到还是不想办?”
季闻川没有回答,梁千峰代替他回答:“是你不想办。”
窗户大开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徘徊。
“要不这样。”
季闻川耳边一热,湿热的气息挠着他的耳朵,鬓边垂下的发丝被轻轻拨到耳后,梁千峰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我不是你们家养着给你的吗?咱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他的具体位置,我安心留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