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里投宿客栈,琴儿低靡的情绪才略高涨了些,因为她发现陈肃昇与那女子竟不是住的一间。
这又是什么情况?
琴儿又有些迷惑了。难不成自己看走了眼,他二人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但若不是,一个女子又怎么会单独跟着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上路呢?
而且就陈肃昇瞧那女子时眼里的情意,瞎子都看得出来。听王郎说陈肃昇此人花心又好色,竟然能忍得住不收用了?
加之刘福等仆从言语间隐隐对这女子有几分些敬意,似乎都认识她一般。
琴儿委实是太过好奇了,于是当天夜里就睡的不是很踏实,时不时的就起来听一听隔壁那女子的屋里是否有动静。
她想,或许他们是在人前做做样子也不一定。
一夜无声。
等第二日清晨众人聚在一起吃早食时,琴儿越发忍不住频频好奇的朝青竹看去,青竹见状便笑道:“琴儿姑娘,我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吗?”
琴儿忙羞怯的应道:“秦姑娘没什么不妥当的,我只是觉得秦姑娘好看,就多看两眼。”
她这纯属胡说八道了,自己本就长得只算一般,如今出门在外又穿的是粗布衣服,珠钗未戴,脂粉未施,若再把头发束起,便跟个陈肃昇身边的小厮差不了太多了。
青竹差点被口里的米粥呛到,忙拍了拍胸口,嘿嘿笑了几声。
陈肃昇默不作声看了琴儿一眼,转过头便笑着对青竹道:“你瞧人家多会说话,好生学着点罢。”
青竹并不搭理陈肃昇,只待缓过劲来后对琴儿道:“我叫秦青竹,你唤我青竹就好,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咱们一行人又只有你我两个女子,你若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
琴儿愣了愣,忙笑道:“青竹姑娘好直爽的性格,倒跟我们金陵城的姑娘很不一样。”
陈肃昇却不满意的皱了眉头:“什么叫有事都可叫你?你又不是什么丫鬟粗使的,为何要叫你?若真有事我难不成是死的?”
他自己尚且舍不得当真使唤青竹,又岂能让别人使唤她!
琴儿心头讶异道,青竹姑娘不过客套的一句话,陈肃昇竟然就这般护着,似乎着紧的很。
心下越发笃定青竹姑娘在陈肃昇这儿不一般,打定主意暂且不可同青竹交恶,以待时机。
虽然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困难了些,但只要他二人没睡到一处,这事儿便又有些许转机,自己也不是全无机会的。
琴儿这边暗自思量着,青竹那边则白了陈肃昇一眼,道:“我们女子之间自然是有些事是不方便同男子讲的,与你不相干。”
陈肃昇点点头笑道:“你说的极是,不过若是你的事,可没什么不方便同我讲的。”
青竹见陈肃昇又要没脸没皮了,便也不再接他的话,三两下吃完了早食,当先一步回了马车。
陈肃昇其实早吃饱了,不过是在等她,自然紧跟其后上了车。
陈肃昇的马车自然是刘福在赶,琴儿坐的马车则是刘寿在赶。琴儿昨日与刘寿略说了说话,算是有了面子情,于是上车后便同刘寿时不时的提一提青竹的事。
刘寿论心计、手段都比不上他哥哥刘福,是个直肠子,但倒也不是真傻。
琴儿没说两句,他就察觉出了她想打听青竹姑娘之事的意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敲打她道:“琴儿姑娘可别瞧着咱们青竹姑娘脾气好,好说话,就当她是好惹的人。她那可是咱们爷心尖上的人。也就是半年前,咱们东跨院还是人声鼎沸的,到如今这人丁萧条的样子,你当是为何?也就是为了她一人罢了。”
“这又是什么话?”琴儿心头震惊到无以言表,忙掀了车帘子,追问道:“小刘管事可别哄我,府里可还有大夫人呢。”
青竹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出身,定然不可能给陈肃昇做正妻的,最多一个姨娘的身份罢了,哪里都没听说过为个妾起这么大阵仗的。
刘寿回过头瞥了她一眼,瞧着她脸儿还算可亲,一声小刘管事叫的也婉转动听,便好心多嘱咐了一句:“府里大夫人那才是青竹姑娘真正的依仗呢,惹谁都别惹她,那可是说不顺眼就要撵人的主,再你多受大爷的宠!”
大夫人对青竹起了芥蒂之事,除了极少数人,旁人并不知情,所以刘寿并不知道自己的信息已经不算太准确了。
可琴儿并不知道啊,突闻此言,顿时又觉无望,愣愣地坐了回去,一时间心头不由千回百转,说不出的滋味。
她竟不知道,一个男子喜爱一个女子,可以做到这个份上。那样的体面,那样的骄纵,这世上有几个女子能不羡慕呢?
以往她也不是没遇见似乎真心喜欢她的恩客,可是那些人最多也就能给她个妾室的名分罢了,人才还没一个比得上陈肃昇的。
何况这高门大院里的情况她也知道些,似她们这样出身不好的,入了府首先就得伏低做小,便是心里不喜谁,也是暗地里使手段,哪里就能这样摆明车马的来呢?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想能取而代之。
琴儿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信念彻底坍塌了,心里一时又怨,一时又恨,到最后只怪自己命苦,与亲人离散,否则若她还有爹娘照拂,或许也能寻一个知心的郎君。
就算日子或许清贫些,但郎君敬她爱她,岂不比如今这无根浮萍的日子要好。
琴儿越想越难过,不由得伏在小案上痛哭了一场,待到了午时下马车吃饭,眼睛还有些红肿。
青竹一眼就瞧见了她的异常,心里想着萍水相逢,少管闲事,便装作没看见。
可再见她午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到了晚间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再等到第二日清晨她又只吃了几口粥就放了筷子,青竹到底没忍住,跟着她就跨上了她的马车。
陈肃昇跟在后头眼神冷的要杀人一般。你管她那么多呢!便是她预备饿死自己的,又关他们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