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仿佛绝境中又得见了一丝天光,忙劝说道:“你既然也说这法子可行,那为何不与我一道?你并不是这样迂腐的人啊!
咱们权当作是被一群疯狗咬了就是了!你不知道,多少被卖到楼里的姑娘都是这样想着才活下来的。”
青竹安抚的冲她笑了笑,解释道:“你相信我,我丝毫不觉得舍身保命这法子有什么不好。
而且我告诉你,你既然打算靠那法子活,也别想着什么被疯狗咬了这话了。
他们男子成日的眠花宿柳,睡多少个女人都不觉得自己肮脏,咱们又为何要因这样的事就要死要活,甚而还觉得是被疯狗咬了?
我曾读过一话本,说的是某一朝有几位男子游历四方,期间被女子国抓了去。
说是被迫,实则各色艳福享用不尽。脱身后也不见他们有何觉得自己行为不端,举止不当之处。
如今可不是一样的道理,你为了生存,也睡他几个水匪又怎么了?”
秦琴被青竹这等有违伦理纲常的话震慑住了心神,甚而隐隐被这番话中的歪理邪说折服了。
青竹却不知在不经意间已为秦琴打开了一片新天地,仍在绞尽脑汁为秦琴想着法子。
“想来这世间道理都是大差不差,这群水匪做事,定然也有个尊卑次序。像你这样的美人,最先能享用的,定然是个掌事的人。
你想,这群水匪能见过什么好颜色,届时你便拿出你头牌姑娘的本事,将他笼络在你石榴裙下。
只要他对你有了兴趣,便会滋生出占有欲,便定然容不得别人再碰你,届时有他护着你,这水匪窝里你便暂时安全了。”
秦琴被她这样一说,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是啊,不就是睡个水匪嘛,何必要死要活的呢?他们男人就睡得,自己为何就睡不得?
“可你既然知道这道理,为何还要……”
青竹轻松地耸了耸肩,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道:“自然是因为,与不相干的男子亲近,比杀了我还难受,我会忍不住动手的。我与这群水匪,迟早逃不过一场你死我活,所以这法子,我没法用。”
秦琴原本因被杨生辜负了自己的一番情意,又觉得落入水匪手中定然没什么好下场,颇有些心灰意冷,已经预备与青竹一同赴死的。
可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谁不想活着?
此刻她被青竹骂了几句,又点出了活命的法子,秦琴想活下去的欲望又迫切了起来。
于是此时青竹说的这番话她根本不信,若真忍不住,怎么当初跟陈大爷又那样的好?
……
嘉兴府知府许大人最近颇有些头疼烦心之感。
朝廷新任命的剿匪将军陈肃昇陈小将军,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一出京就冲着嘉兴府来了。
以往那些剿匪的将军们,不都是先往杭州府与浙江都指挥使司汇合后,调取历次与水匪的战事记录档案,斟酌再三,再排兵布局,往州府衙门来吗?
怎么他一来就冲着嘉兴府来了?好像是他的治下有什么把柄被抓住了一样。
许知府能走到今日四品文官之高位,成为一方太守,掌一府之政令,这官场的规矩、路数早已驾轻就熟。
虽烦心陈小将军为何独独要针对于他所治下,但也不至于就此乱了路数。
但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他还是令府内上下速速自查了一番。
他也经历过好几次剿匪了,对这事儿心里头早就是门儿清。
剿匪这事吧,就是不怕无功,就怕有过。只要别与水匪有什么瓜葛牵扯,旁的都不甚要紧。
他原想着是例行公事,可这一查不要紧,竟果真叫他查出了个要命的事儿来。
原来近日在桐乡、平湖等地,还真有些水匪的影子。
可当地县衙递上来的文书竟然都被按下来了,其中还隐隐约约有些嘉兴府林同知的影子。
难不成自己这儿还真出了问题?
许知府连夜命人将他往日里亲切的称呼为左膀右臂的林同知逮了起来,刚要准备盘问,便又接到消息,说是陈小将军所领将士已开至城外十里长亭处了。
“他怎么来的这样快?不是说前日才出京?”自己这儿乱子还没有查清,朝廷派来剿匪的人就先到了,许知府一下子慌了神了。
不是听说这次抽调来剿匪的,大多都是锦衣卫吗?
以那群大爷的德行,这段路怎么也得走个三两日啊,怎么才过了一天一夜就到了。
许大人越发认定这陈小将军怕是不简单,连忙让下属将林同知藏了起来,又忙带了人往城外相迎。
他没打算把林同知的事露出来,这事是家丑,必须得按下去。就算要清理门户,也不能在这档口上!
许大人提心吊胆的赶至城门外,恰遇见狼狈至极逃回来的李德方。
许大人自然是没注意到路边灰头土脸的李德方,但李德方却从其官服、仪仗,认出来了这位正是当地的知府大人。
李德方虽家境富贵,但自己只是个白身,又在浙江没什么门路,按理要报官,只能是依着规矩去嘉兴县县衙报官的。
但他心知剿水匪这事不是小事,一县县令自然做不得主,还要一级级往上报送,必然耽误工夫。
此时叫他撞见了嘉兴府太守,说不得能便利不少,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想当街拦驾。
可许大人这次是骑马出行,速度甚快,李德方连他的影子都抓不住,只好不容易拦住了一位许大人的随从,告诉他自己有水匪的踪迹要报。
这随从哪里知道许大人而今正怕提及水匪之事,他只知道近来大人忽然开始过问起水匪为患之事,现下又急着去接引朝廷派来剿匪的林将军,定然是想为剿匪一事出一番心力的。
他自己原也是嘉兴府人,自然痛恨为祸一方的太湖水匪,此时听得李德方有水匪踪迹的线报,也是兴奋不已。
可他刚想与知府大人禀报,一抬头就见知府大人早跑远了。
“这样,你赶紧跟着我们往城外十里长亭处去,朝廷派来剿匪的陈小将军一行人已到了城外了,我们许大人正是去迎他们去的。
你这消息来的及时,若是让大人们果真寻到了水匪踪迹,一举剿灭,或许咱们还是记上一功。”
李德方一听这话,越发兴奋不已,虽一夜的奔波已然疲惫不已,但这会儿还如吃了神药一般,跟着这随从就飞快的跑了起来。
然后,他便见着了站在众人中央,一脸莫名其妙被许知府热情的嘘寒问暖的陈肃昇。
而此刻的陈肃昇落入李德方眼中,仿佛是漫天佛祖道尊降世,专为解救他而来。
“羽飞!”李德方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喊。
陈肃昇转过头往呼喊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外狼狈不已,摇摇欲坠的李德方。
“快,青!……快,她遇到水匪了!”李德方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一句,终于力竭,委顿倾倒在地。
李德方的话说的不甚清楚,但陈肃昇听明白了。
他立马抛下众人,越过人群朝李德方奔来,从地上将他揽起,急声问道:“你说她怎么了?好好的,她怎么会遇到水匪?她如今人又在何处?你他妈赶紧说!”
一旁众人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李德方,此刻更听不清陈肃昇的话,只是见着他焦急的将一个俊俏男子搂在怀中,神情中满是焦急不已。
有些大老爷们儿顿时有些尴尬的扭开了头,心里长叹了几声世风日下。
只有许知府在内的少数几人注意到了,李德方此前喊的那句话里带了“水匪”二字。
不管旁人是如何作想的,许知府是彻底断定了,这陈小将军定然是掌握了什么有关水匪的关键线索了!
不然你看,他人才刚至嘉兴,甚至还未进城,他的探子就打探到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