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有关联,事情商量好,穆泱就先行离开。
叶小七正好肚子饿了,穆泱一走,他便靠窗坐下,把店里的跑堂小厮喊来,点了两个菜,要了一壶温酒。
他坐在窗口等上菜,两手托腮,看着窗外马路上人来人往,眼神不是办事时的凌厉,也没有哥哥在时的乖巧,而是多了一层惆怅跟孤独。
淡淡的眼神越过道路上的人群,飘忽向远方。那道路好远,仿佛看不到尽头。
他在一步一步的复仇中感受到的快意,安静下来瞬间,消散殆尽。
叶小七无数次在梦中回到儿时跟家人放风筝的场景,又无数次在梦中把家人弄丢,无数次泪流满面的醒来。
他知道,有些事,只能在梦中回味。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快乐的源泉已经枯竭。人前的笑脸只是一张假面皮,人后的荒凉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夜,有多长,他的心,就有多荒凉。
随着房门被无声推开,轻稳的脚步走近,带进来一股新鲜热乎的饭菜香。
叶小七知道,店小二把饭菜送上来了。
“放着吧。”他没回头看,眼睛依然隔着窗注视着远方。
店小二不做声,默默将饭菜放下,良久再没动静。
叶小七察觉异样,眼角一撇,发现桌上多了一道菜。
“怎的多了个烧鸡?我没点这道菜,是不是弄错了?”
“没错,今日,就该吃烧鸡。”
是程峻的声音。
叶小七胡乱擦了擦潮湿的眼角,才抬起头,迎上程峻关切的眼神:“你怎的来了?谁告诉你我在这的?”
程峻把送菜的托盘放在隔壁桌茶案上,在叶小七对面坐下,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叶小七:“咱们今日有烧鸡吃,不哭!”
叶小七尴尬的轻咳了一下,接过手绢,埋下头,在眼角按了按,又打量了一眼那手绢,“呼”的往程峻脸上丢回去:
“哪里弄来这么绵软的手绢?像是女孩子带的,你几时学会带这些个女孩家小玩意了?……不对,是不是……哪个女孩送的?”
程峻默默接过手绢,小心叠整齐,放回怀里,还刻意按了按,这才笑道:“这手绢,是你的。”
叶小七错愕:“我的?说什么呢?我从不带手绢!”
“你……扮女孩的时候,带过……”
“我也不扮女孩!”叶小七话音刚落,复又惊呼起来:“迎春楼扮花魁那会?……程峻,你是不是傻?那是我拿来当道具的……不是,你从哪拿的?你去过我穆府?你调查我的行踪?”
程峻脸上憋着笑,也不接话,伸手撕出一块大鸡腿,递给叶小七。
那冒着热气的烧鸡香味直钻口鼻,叶小七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肚子更是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叫,他不假思索,两手接过鸡腿,放在嘴边就啃上一大口,一边嚼巴一边嘟囔:
“快说,去我穆府干什么去了?谢三也真是,怎能放外人进我房间?回去得跟他说道说道……”
程峻伸手帮叶小七拭去他嘴角的油渍,嘴里嘀咕:“这眼看又长了几岁,怎的吃鸡腿还跟从前一副德行?都说别一次咬这么大口,就是不长记性,你看看,鸡油都从嘴角冒出来了,让外人看到,多难看……”
程峻的动作很自然,叶小七也不往心里去,继续啃上第二口,嘴里直呼好吃。
这样的动作,这些年,在两人之间经常发生,他们两个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为何今日突然想起来帮我点个烧鸡?”叶小七第三口下去,那鸡腿,只剩了一个骨架。
程峻皱眉:“都说小口小口咬,怎就不听?唉……,当然要吃烧鸡,你莫不是忘了,当年的今日,就是你捧着烧鸡出现在我面前,那香味,我从未忘记。”
叶小七停下咀嚼,生生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啊?当年的今日?你还记着?”
“嗯。”程峻埋头继续撕下一个鸡腿,还是递给叶小七:“那是我程峻第一次吃到整只的烧鸡,第一次吃那么大一块鸡肉,也是第一次知道,有兄弟,真好!”
叶小七没接鸡腿,揶揄的眼神睨着程峻:“呵!话说得这么肉麻!说,是不是有事找我?”
程峻手上一顿,结结巴巴说道:“没……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我就是想见一见你,也不行么?”
叶小七表情古怪的打量着程峻:“昨儿不是刚见过?你还差点把我从朝堂上给扛出来了不是?”
“那不一样,”程峻别扭着说道:“我想在别的地方见一见你,就像今日这般,就两个人,一起吃东西一起说说话,就……就很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有些莫名的燥热。
叶小七伸手,用手背在他额头上一按:“这么烫?你发烧了?”
程峻转开脸,动作有些赌气:“没,好端端的,发什么烧?……喏……鸡腿,吃不吃?”
叶小七把他递过来的鸡腿推回去:“一人一个,我那个吃完了,这个,是你的了。当年咱们就是这么分的,你忘了?”
程峻眼神一亮:“你还记得?”
叶小七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老到记性不好,你记得的事,怎的我就不能记着了?”
“嘿嘿……”程峻挠挠头,憨笑出声,看了看那鸡腿,张嘴就自己来了一口:“嗯,好吃,你留给我的鸡腿,好吃!”
叶小七无语的又翻了个白眼,拿起酒壶,翻开倒扣的酒杯,一人一杯,全给斟满酒。一杯推到程峻跟前,一杯留在自己这头。
“别光吃鸡,喝点酒散散湿气,那大牢里一股子臭潮,能熏死个人……”
叶小七的话刚出口,程峻猛咳几声,艰难的把一嘴鸡肉咽下去,尴尬应到:“你……都知道了?”
叶小七笑得意味深长:“废话!我前脚进入大牢,你后脚就跟来,找衙役耳语,当我瞎?”
“我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程峻辩解得有些无力。
叶小七把酒杯往他跟前推了推:“喝口温酒顺下去,别呛着。”
程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埋头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刚想端起来继续喝,被叶小七一把摁住手:“有这么猛灌的么?我订的酒,很贵的……”
程峻望着叶小七,两眼泛星星:“我就是担心你,才跟进去的。没想到……”
“没想到还听了一耳朵秘密?是不是?……程峻,你放心,你是我叶小七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在你这里,我没有秘密。若有,我怎由得你在那里偷听?”
说这话的时候,叶小七的手还按在程峻手背上,程峻脸上刷的红到耳根,说话更结巴了:“很重要的人?小七,你……真这么想的?”
叶小七很诚恳的点头:“嗯,很重要。比亲人还重要!所以,你有事也不能瞒着我,比如说,义母的事。她是什么时候暗地里调查相府的?为何要查?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义母能自由出入相府,一定是你暗中给了她便利,是也不是?”
程峻原本涨红的脸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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