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缓缓抬头,脸上因悲愤而狰狞,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活——剐!”
那种失去至亲的悲愤,叶小七太熟悉了,他也曾伤心欲绝、恨不能把全世间的人畜烧成灰烬,熊熊怒火几乎要将他自己撕成碎片。
直到师父出现,把他的激愤转化成动力,他终于可以控制自己,活成了如今的叶小七。
叶小七转过脸,没看老鸨那张因愤怒而变形的脸,他淡淡应到:“你有没有想过?他翟震身经百战,浑身上下布满伤疤,会在乎你的活剐?”
老鸨满脸不甘:“您说,只要能看到翟震痛不欲生,老娘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叶小七回过头,看向那间后堂屋,缓缓说道:“截断他的后路、摧毁他的执念、让他看着自己的所谓信念一点点崩塌;告诉他,他走向深渊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在自己脚底下挖的坑……最后,我要让他撕心裂肺的死去,死在自己刀下……”
老鸨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叶小七的意思:“民妇知道了。大人不但杀身,还要诛心,是也不是?”
叶小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应。
老鸨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叶小七:
“大人,这是昨儿民妇去给哥哥……给哥哥收殓的时候,从他怀里找到的,希望对您有点用处。……民妇只有一个要求,处死翟震,务必要着人通知民妇,民妇得去取了他的心头血,给民妇的家人祭拜。”
叶小七从老鸨手里接过布袋,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是一张羊皮纸,里头是骆鄯当年跟翟震攻打南疆时的行军图,除了行军图,还有详细的作战计划。
叶小七快速扫了一遍,计划里甚至已经注明赵弘登基的具体时辰。
再看写计划书的日子,那个时候,先皇还活得好好的。
父皇活着,赵弘就拟定了自己的登基时辰?他那会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先皇突然病逝,赵弘仓促登基,跟这张计划书的时辰正好对得上。
这意味着什么?
叶小七手上猛的一收,两眼直直射向老鸨。
老鸨“噗通”跪下:
“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民妇一句话也不曾对外人提过。这羊皮纸,是民妇大哥贴身留着的,兴许是他早就发现骆鄯心不正,暗自留起来,用以自保……这杀头的事,大哥他断不会跟人提起。”
叶小七凌厉的目光收了回去,沉默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若不想死,还是尽快离开京都吧。”
老鸨抬头:“可我想亲眼看到翟震死!”
叶小七已经转过身,双手负在背后:“此刻他还不能死。不过你放心,不管你藏在何处,他翟震的死法,你会听得到!而且,我相信,你会满意的。”
老鸨眼神透亮:“民妇知道了。大人您想给他一个遗臭万年的死法。”
叶小七手上磨搓着那张羊皮纸,声音平静:“没错!”
“民妇深谢大人成全!民妇这就告退。”
老鸨身躯胖硕,但行动起来,丝毫不妨碍她的敏捷,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楼道里。她要尽快安排青楼事宜,方能尽快离开京都。
地窖里。
骆鄯双手垂立于身侧,整个人斜靠在墙壁上,无力的看向床上同样绵软的翟震。
翟震嘴角一抽:“你果然把老子的精髓尽学了去。自己下的毒,自己喝。这是要陪老子共赴黄泉?”
骆鄯眼神淡淡,默不作声。
翟震接着往下说道:“很不必。老子到了黄泉,有的是小鬼使唤,用不了你这条老狗。”
“翟将军放心,他骆鄯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死不了。黄泉的路,自有你去的时候,可眼下,不行。”
叶小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入口处。
翟震眉头一皱:“叶小七?你?……你又是……不对,叶小七是你的假名!……呵!老子犯下的杀孽数不胜数,你又是哪一家的余孽?”
叶小七踱着方步,越过骆鄯,走到翟震跟前,慢慢蹲下,两眼盯着翟震,似笑非笑。
“嗯哼……”
翟震从喉咙里闷哼出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因疼痛而扭曲。
他胀紫了的脸突然“呵呵”一声干笑,轻蔑讽道:“趁老子中毒不能发力,按断我手掌骨,你就这点能耐?”
“咔嚓”一声响。
前臂骨又是生生折断,叶小七的手,接着往上,按在了翟震的左上臂。
翟震再次闷哼,抖着唇,脸色煞白,但依然在笑:“当初在军营……你早就想下手了吧?……废物!也就能趁火打劫……打一打丧家犬……在老子眼里,你……还是一个不上道的废物!”
叶小七打算折断翟震上臂的手突然就停了下来,他眯着眼,打量着翟震断碎了的手腕跟前臂,回头看向骆鄯:“骆鄯老儿,给你个机会,要我废掉他哪截骨头?腿骨?下颚骨?还是……切了他命根?……”
骆鄯两眼一闭,摇摇头,轻叹一声:“他翟震即便碎尸万段,我骆府,也回不去了。我骆府已经尽数覆灭,这是报应,是我应得的。叶公子,您打算折我骆鄯几根骨头?才能解你心头之恨?碎骨,活剐,我骆鄯不会吭一声。只要你叶小七能放我儿一条生路。”
“你骆鄯倒是聪明,自己把自己毒焉巴了,跟我示弱。就为了救你那废物儿子。也是,做父母的,谁不疼爱自己孩子呢?我的父亲母亲,当初也是疼我疼得入骨呢!……当初,连孩子都不放过,你们可想过有今日?”
叶小七眼睛看着骆鄯说话,身子没动,同时手上漫不经心的略一使劲,翟震的左上臂“咔嚓”一声,又折断了一根。
翟震已经脸色青灰,冷汗沿着脸颊滑落,他身躯打颤,恶狠狠盯着叶小七:“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叶小七眉头微挑:“我哪知道我是谁?要不,你猜猜?你不是说犯下的杀孽数不胜数么?你,再看看,我像哪一家的?”
骆鄯身子一抽,整个人“噗通”跪了下去,面朝叶小七,脑袋深深埋了下去:“我知道翟崮的去处。你放过我儿,我定当知无不言。我笙儿已然是个废人,他对你叶公子,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也没有价值,我只想他活着……”
翟震因疼痛发抖的身躯一僵,猛的睁眼,那眼神,能吃人:“骆鄯!你敢?!”
“有何不敢?”骆鄯惨淡一笑:“你翟震不也杀了我女儿?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