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谢小主赐名。”香松恭恭敬敬向洛知微行了礼。
剩下三个人,竹叶赏了些碎银子,便遣他们回了内务府去。
待她们离开,竹叶才入内回禀道:“小主,已经将他们尽数打发回去了。”
洛知微浅浅点头,端起了手边茶盏,拿茶碗盖子轻轻拨动,撇去了浮在杯沿上的茶叶。
“小主,竟真被您猜中了,皇上居然在咱们院子里安插了人。”竹叶想起来,还是会觉着心惊。
洛知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眼神沁出一丝凌厉来,顾桓祁应当不是为了监视自己,着实是担心自己再被人加害,出于关心才会想着放一个眼线在洛知微的身边。
毕竟将这衣裙赠与洛知微,顾桓祁是为了提醒自己,洛知微便是宋霜若,宋霜若是不会设计顾桓祁的,顾桓祁自然也不必怀疑洛知微。
可帝王的心思哪里是一成不变的,洛知微不是宋霜若。
那眼线在这思渺宫里便留不得。
简简单单用了午膳,洛知微午憩醒来便见着了坐在榻上自己与自己下棋的顾桓祁。
秋日午后金黄的阳光从窗边洒在顾桓祁的身上,剑眉微微蹙着,星眸明烁,下颚线清晰分明。
他们两兄弟,像,也不像。
顾桓祁看着凌厉难亲近,可是对心上人的爱意却是直白又温暖的;
顾桓祎不同,看着浪荡不羁,平日里的含情的眸子叫人沉迷,可洛知微见过他一个人时的样子,冰冷而深沉,没人能看透。
顾桓祁一身玄色常服,在榻上盘腿而坐,两指中捻着一粒玉棋。
洛知微轻轻穿鞋下榻,从将顾桓祁的身后轻轻将他环抱住,语气轻快明朗,“桓郎来多久了?”
顾桓祁一怔,手上微滞,抿出一抹浅笑来。
将手中棋子放下,看了一眼身后的洛知微,满眼宠溺,“见你睡着,不想吵醒你,便在这儿等着。”
洛知微打量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局,白子即将被围困,若无破局之法,便会满盘皆输。
见顾桓祁方才放下的是黑子,便知是黑子轮次,若黑子落下,白子便唯有一处可破局。
“阿若也懂棋?”见洛知微打量着棋盘,顾桓祁轻声问了一句,眉眼皆是温柔。
顾桓祎从不在意洛知微的棋艺,只是大致学了一番下棋的规矩,而洛知微所学,皆是平时所看的棋谱,想来宋霜若并不善棋艺。
洛知微便浅浅摇了摇头,“阿若不懂。”
顾桓祁捋了捋洛知微脸颊上的碎发,“朕给阿若带了些马蹄糕来,清甜可口,稍后咱们一起用些。”
洛知微应下,洗漱添妆去了,顾桓祁又看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局,起身出了内寝。
待洛知微重新穿上那件天青色衣裙从内寝出来时,顾桓祁看着洛知微怔怔地出了神,喃喃道:“阿若...”
洛知微心尖颤了颤,她知道此刻顾桓祁唤得并不是自己,但还是温婉浅笑,盈盈向顾桓祁走来。
皇帝明知眼前人非梦中人,只为寻一个机会,宁可沉沦,也要圆满。
那这出戏,洛知微定然要陪着顾桓祁演下去。
顾桓祁上前拉住洛知微的手,于圆桌边坐下,悠哉悠哉地品起茶来。
廊下放着昨日送来的汤婆子,汤婆子外头包着的正是吴皇后所赠的套子。
洛知微收回目光,“皇上这两日可去看过冯妹妹?”
“嗯,”顾桓祁并未抬头,“晌午下了朝才去的,差太医也去看了,并无异样。”
顾桓祁说完「并无异样」四个字时,目光飘忽,瞥了一眼洛知微的神色。
洛知微颔首,只做不知,给顾桓祁又添了一杯茶水,顺着道:“那便是最好了。”
日头愈发斜了,昏黄地在天上烧出些通红的色彩来,顾桓祁才起身要走,“西南战事焦灼,朕还有些折子要看,晚些时候再来看阿若。”
西南战事,是洛渭洲出征之事。
后宫不得干政,既然顾桓祁并未明白与自己说过此事,更不能让旁人知道自己早知此事。
“那皇上晚上来尝尝阿若的手艺。”洛知微给顾桓祁整理好衣容,恭送顾桓祁离开了。
待皇帝仪仗离开了思渺宫,竹叶才迈入殿中,“小主。”
洛知微抬眸,示意竹叶往下说便是。
竹叶双手在身前交叠,恭敬答道:“皇上来时,见思渺宫里伺候的人少了,便问奴婢缘由,奴婢说是小主觉着思渺宫用度已远超了常在该有的,便只留下了小贺子和灵儿,又循着奴婢的名字给灵儿改了名字叫香松。”
“那汤婆子是何意?”洛知微指着廊下之物,问道。
“皇上来时,便说这汤婆子在内务府旧放,总带着一股子霉味,便让我们寻个通风处,送去太阳底下晒着散散那味道。”
哪里是一股子霉味,分明就是那麝香的余味。
洛知微想着,笑笑又拿起块儿马蹄糕吃了起来。
“小主可知,皇上今日去了绛晨宫,闻见那套子中有香味,便差人将那套子铰了去,竟漏出些干花来,并未见麝香的踪影。”
马蹄糕在唇边一滞,洛知微脸色一沉,思忖许久,竟冷笑了一声,“皇后当真是好城府啊。”
碧凰宫内,吴皇后笑意疏朗。
“本宫早知道那洛知微断然不会相信本宫所赠之物,果真将那罩子裁开了,见了那麝香,又去多管闲事。”吴皇后得意地轻抚着自己手上的鎏金护甲,“可皇上去了绛晨宫,却并未看见那麝香,哈哈哈哈哈哈哈,洛知微今日这局,便是输了。”
应暇在一旁附和道:“娘娘神机妙算,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想必那洛知微便在皇上心中失了信用,没了地位。”
吴皇后深吸一口气,斜靠在榻上,“那麝香她既然挖了出来,便别无他法。
她拿着那麝香告诉皇上是本宫放的,便死无对证,本宫可反将她一军,说是她嫁祸中宫。
可她便要多管闲事,还要去管什么绛晨宫的死活,实在活该。”
思渺宫中,竹叶忧心忡忡道:“小主,皇上不会因此事便疑了咱们吧?”
洛知微将吃了一半的马蹄糕放下,脸上掠过舒心之态,“好在皇上在咱们宫里安插了眼线,咱们是通过眼线将这事告诉给皇上知道,若是我亲自去说,只怕便中了吴皇后的下怀了。”
竹叶也暗暗舒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小主棋高一着,不然咱们还真的着了皇后娘娘的道了。”
可吴皇后当真愿意冯答应那孩子生下来?
如此猜测下去,如嫔跌下凉亭之事与吴皇后无关?
也不对啊,吴皇后并不查明如嫔失子之事,定是有所隐瞒,此事绝不会错。
那绛晨宫...是吴皇后还未出手?
“罢了,”洛知微摆了摆手,似乎是想将纷飞的思绪赶走,“随我去小厨房吧,皇上今晚来思渺宫,我来为皇上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