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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皮蛋得知田奶奶在老家又摔了一跤,婶子在附近一个厂子里打工没时间照顾她,于是马上开车回到老家,把田奶奶接到南京来了。

当皮蛋打电话说已经到了楼下,小西贝拉着小宝,小梅抱着二宝都到楼下去接。田奶奶明显瘦多了,看起来又黑又老,浑浊的双眼也黯然无神。她见到小西贝他们勉强笑了笑,然后对小宝和二宝说,“我上你们家来了娃娃们……”皮蛋让小西贝他们帮忙拿行李,自己背起田奶奶就走。

皮蛋安排田奶奶和田先生田嫂住在一起,这样方便田嫂照顾她。

小西贝做饭时特意不放辣椒,做了一些适合田奶奶吃的食物。做好饭之后,小西贝用碗盛了端到田奶奶床前,并给她用温水把手洗干净。

吃过饭后,田嫂给小西贝一百块钱,让她到市场上为田奶奶买一套被罩,她说不能让田奶奶用旧的,既来之,则安之,要好好照顾她。小西贝买了一套单人用的被罩给田奶奶换上,并把床给她铺好。田奶奶欣慰地笑了……

第二天,小西贝又盛了饭给田奶奶送去,小西贝刚进门田奶奶就问:“是羊肉汤不?我不喝羊肉汤哈……”小西贝说:“不是羊肉汤,我给你盛的米饭和菜。”小西贝心想田奶奶现在老了怎么难伺候了?以前不是喜欢吃羊肉的吗?后来田奶奶每天都很挑剔,小西贝还要干活,就很少给她送饭了,也不像以前在老家那样和她亲近。田奶奶好像感觉到了,有时候会自言自语,“小贝现在咋不和我亲啦?以前总是喜欢偎着我……”小西贝听到之后就会跑到田奶奶面前对她说,“我现在忙,天天要干很多活,没时间陪你……”

一天,田嫂给田奶奶又做了豆腐给她吃,田奶奶不耐烦地说:“你家咋天天吃豆腐?不能换换样?”田嫂说:“我觉得豆腐软乎,你能吃动,多给你吃了两次……”

其实田奶奶并不是天天吃豆腐,她只是连着吃了两次,她吃饭得天天换样才行……

田嫂怕田奶奶缺维生素和粗纤维,用菠菜和面撖了面条给她煮了送去,田奶奶吃着没有白面条的口感好,不愿意吃,并且声明不许再给她吃菠菜面。田奶奶不吃买的干挂面,也不吃轧的鲜面条,只吃手撖的白面条,还要撖得薄薄的,切得宽宽的,加菜的不吃,切成细的也不吃。

田先生对田嫂说,“反正你也没啥事,就让你伺候这一个老太太,你就按她的要求做就行,不就是撖一碗面条吗?也不是什么难事……”

田嫂每天细心照料田奶奶,每天问她想吃什么,还给她洗衣服洗澡。田嫂还推着她到小区里去散步,到商场里去买好看的衣服……田奶奶听说小二子快结婚了,在家里无聊时就盘算着这一大家人怎么回老家,谁坐谁的车。小二子结婚的时候小茜儿和皮蛋每人开了一辆车,田奶奶终于可以回老家了。村里人见了田奶奶都夸她比以前好看了,脸比以前白了有肉了,皮肤也红润有光泽了。还有老太太问她身上穿的衣服这么好看,在哪里买的……

吃过小二子的结婚酒席皮蛋又把田奶奶带回了南京。一天小西贝不忙时到田奶奶屋里去看她,田奶奶很高兴,她和小西贝聊了一会。小西贝问她:“奶奶,您在这里住着习惯不?”田奶奶说已经习惯了。聊着聊着田奶奶又说起田嫂来了,“恁妈妈做饭不行,她那次用菠菜和的面给我撖面条子吃,我一尝不好吃,还没有白面条好吃嘞,她呀!就知道瞎鼓倒……”小西贝笑着说:“菠菜面有营养,我妈妈也是为您好……”

一天,小西贝和小茜儿在微信里聊天,她告诉小茜儿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体,她身上有一块先天性的胎记,她老是害怕它会恶变。小茜儿这几年在南京创业开公司,手头也宽绰了些,就自己掏钱带着田嫂和小西贝一起到南京一所大医院去做了全身体检。那天她们娘仨都做了,体检报告取出来之后,小西贝笑了,三个人中数她最健康,除了视力有点差,乳腺有轻微的增生,别的什么毛病也没查出来。小西贝上高中时学习紧张,眼睛近视了,视力差也不算是病。乳腺增生她们三个人都有,轻微的一点也算正常。小茜儿还查出一点富贵病,小西贝也不懂,对小茜儿说可能是她吃的太好啦。田嫂查出来的毛病最多,医生告诉她乳腺能摸到一个疙瘩,让她平时注意,最好定期复查。医生还怀疑她有冠心病,又让她到心血管科再仔细查一下。田嫂还患有高血压和脂肪肝。

那天小西贝穿着一个黑裙子,一件红底白花的短袖上衣,长长的头发挽了起来用皮筋束着。她从医院回来之后没换衣服,直接到田奶奶住的地方去了。小西贝平时干活不穿裙子,那天比平时略略好看了一些。田奶奶看到小西贝之后一个劲地夸,“我看着俺小贝穿这一身衣裳还不孬嘞,头发也挽起来了,这样显得干净利索……”小西贝心里暗自笑道,“老太太见过啥,这样的也叫好看?她见过好看的吗……”

暑假很快就过完了,小瑾瑾要到四川成都去上大学,小西贝让小李去送她,小李在网上买了两张最便宜的火车票,要两三天才能到成都。小西贝担心他爷俩路上辛苦,让他买卧铺,可是小李不舍得花钱,非要买硬座。正当小西贝为小瑾瑾收拾行李的时侯,小李突然接到老家打来的电话,说前两天刚下过大雨,李老爹在家门口滑倒了,摔断了骨头,现在在徐州市里住院呢。小李一看还不到该送小瑾瑾的日子,有两天时间正好可以到徐州去看一下李老爹的情况,于是他马上就坐高铁去了徐州……

小李回来的时候告诉小西贝,李老爹摔得很严重,胯骨骨折了,现在一点精神也没有,还说胡话,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一关……

小西贝劝小李别太担心,目前送小瑾瑾去成都上大学是首要任务,让小李先送了小瑾瑾回来再说。小李一直担心万一李老爹有事,成都那么远怎么办。小西贝说那也必须把小瑾瑾送到学校,小瑾瑾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她又对小李说,如果李老爹在这几天里有事,就让小李坐飞机回来。

小李听了小西贝的话准备送小瑾瑾去成都。临走之前的那天晚上,小狗晟紧紧拉着小瑾瑾的手从皮蛋家里步行到自己家去,一路上一刻也不松开,很显然小狗晟非常不舍得让小瑾瑾走。小西贝也不舍得和小瑾瑾分开,想想成都那么远,未来四年小瑾瑾都要在那里度过,只有暑假寒假才能回来,小西贝心里也很难过。

到家之后,一家人聚在一起,小狗晟还想和小瑾瑾再拍照合影,他俩坐在沙发上,小西贝马上给他们拍了好几张照片。小西贝帮小瑾瑾收拾行李时,小狗晟又往小瑾瑾的行李箱里装了许多好吃的,然后亲自把箱子上的拉链拉好……

小西贝看见小狗晟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一个劲地往外淌,小西贝也流泪了。她抱着小瑾瑾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流泪,鼻子红红的。小李用他的手机拍下了这感人的一幕……

第二天凌晨,小李就带着小瑾瑾去坐地铁了,他们要到南京站去坐火车。

一路上小瑾瑾用小西贝给她买的新手机拍了许多照片,一张一张的都发给小西贝看。小瑾瑾在火车上见到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火车进入四川省之后,她还看到了山洞……

小李带着小瑾瑾下了火车之后,被几个西南交通大学的学生带到了学校,小瑾瑾领了被子被罩却不会装,小李也不会,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被罩套在被子上。小瑾瑾也拍了照片让小西贝看。

小西贝每天仍在皮蛋这里帮忙,有时间就和田奶奶聊天。田奶奶知道小瑾瑾考上大学也很高兴,当她听说小李的父亲李老爹摔伤了之后愁得也不轻,“小瑾瑾的爷爷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摔着了?以后谁伺候他?真的是太不幸啦……”

小李陪小瑾瑾参观了西南交通大学的校园,还在校园的湖边拍了几张黑天鹅的照片。小瑾瑾说她很喜欢这个地方,愿意在这里度过美好的大学时光……

小李到南京之后马上又去了徐州,看到李老爹比上一次略精神了,也不说胡话了,他才放心。

医生说李老爹已经八十岁了,身体还有许多毛病,做手术会有很大的风险,有可能会下不了手术台。小李和他哥哥姐姐商量了一下最后选择保守治疗,他们为李老爹办完出院手续就回家了……

兄弟姐妹几个决定五家轮流伺候李老爹,可是小李在南京不能常常回去,最后和大姐商量好让她替,每天给她一百块钱。大姐同意了。

很快到了中秋节,小茜儿一家又到田先生家里来团聚。那天,小茜儿买了一些螃蟹,田嫂蒸熟了之后,小茜儿拿了一只大的剥了给田奶奶吃,田奶奶很开心地吃了。那天所有人都吃了一只螃蟹……

过了一两天之后,田奶奶开始肚子疼,田先生用轮椅推着她到医院拿了药,田奶奶吃了之后没有效果,还是说肚子疼,田嫂也没有办法。田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差,不方便自己去卫生间了,田嫂在网上给她买了一个坐便器。

一天,小西贝到田奶奶屋里去看她,她好像有什么预感,拿出一只玉石吊坠给小西贝:“小贝嘞,这还是以前你给我买的呢,留给你吧……”

小西贝一看,确实是她以前给田奶奶的,这个东西不值钱,田奶奶还以为是块好玉呢,竟然戴了这么多年。小西贝对田奶奶说:“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吧奶奶。”

田奶奶见小西贝不要,又放回自己衣袋里。小梅在旁边笑着,也陪田奶奶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小西贝到了皮蛋家里没看到人,原来昨天半夜里田奶奶病得厉害了,皮蛋开车把她送到了省人民医院,田先生田嫂都跟着到医院去了。小西贝给田嫂打电话得知,田奶奶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住了一夜……到了中午,田奶奶已经不行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皮蛋和医生讨论了田奶奶的病情,医生说在医院里住着也不能起死回生了,因为田奶奶的胆管里堆满了结石,她已经快九十岁了,没法做手术。在重症监护室治疗最多也就是为她升升血压。皮蛋和小叔打了电话,小叔说赶快送她回老家,晚了就回不去了。皮蛋联系了救护车,田先生田嫂赶快为田奶奶办了出院手续,在医护人员的陪同下向着老家的方向出发了……

田奶奶当时已经不能说话,皮蛋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张地,不知想说什么。她肯定是想安排什么事,可是没有力气了。救护车刚驶出五分钟,田奶奶就咽了气,皮蛋只好和司机商量把田奶奶送到家。皮蛋给他发了一千块钱的红包,司机收到钱才答应了。

小茜儿中午也到医院里去了,她把田奶奶的情况发到一大家人的群里,二姑小姑婶子还有平辈的弟弟妹妹们都看到了,大家都祈祷田奶奶能平安回到家。皮蛋不想让大家伤心,在群里说田奶奶正在昏迷中,还拍了照片发到家人群。救护车从南京到沛县平安村要好几个小时才能到家,田先生已经打电话让小叔准备田奶奶的后事。当救护车到达老家的时候,灵棚已经布置好了,村里的一群妇女们正在撕白布缝孝衣……

皮蛋让小西贝先看店,不让她马上回老家,小西贝没赶上田奶奶第二天的火化很伤心。快递员已经把田嫂在网上买的坐便器送到了,田奶奶一次也用不上了,小西贝几天前已经下定决心要用它伺候田奶奶的……

直到田奶奶葬礼的前一天,小西贝才跟着小茜儿和妹夫的车一起到老家去。那天是国庆节,路上堵车,直到晚上才到家。那时大家已经为田奶奶送盘缠回来了。所谓送盘缠就是农村按照当地风俗为逝者扎了纸扎品到十字路口去烧,男的去世就扎匹马,女的去世就扎头牛,还有轿子,摇钱树,冰箱空调彩电汽车什么都能扎,最近几年还有扎手机的呢……

小西贝和小茜儿到家都没哭,她们在路上说好的都不哭。田奶奶享年八十九岁,已经够长寿的了,算是喜丧。小梅说:“那天白天怪不得奶奶要把玉石吊坠送给大姐,当天夜里就去医院了。”小西贝想了想说:“是那天吗?”小梅肯定地说,“就是那天。”

第二天亲戚朋友们都到齐了,大家一起为田奶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田先生和田嫂也没哭,他们说已经尽心尽孝了,没有遗憾……

回南京的时候,小西贝和小李去看望了李老爹。他正坐在轮椅上在二哥家院子的过廊下乘凉。小西贝看到李老爹身上的衣服洗得很干净,气色也很好,就知道二嫂照顾得好。她和二嫂聊了一会,二嫂说,“你奶奶身体不是很好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小西贝感慨地说:“是呀,她平时身体很好的,前几天听说咱爸爸摔倒了她还愁呢,还问谁伺候咱爸爸,没想到她走在他前面……”

小西贝给李老爹买了牛奶和一些吃的东西,交给二嫂又和她说了些客气话就和小李回南京了。在路上,小西贝想着已经失去的亲人们,姥姥,外爷爷,爷爷,大姑,奶奶,他们再也不会出现了,感觉人生真的就像做梦一样……大姑远嫁东北,田爷爷去世后她就生病了,小西贝没去参加她的葬礼。

这一年小西贝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小瑾瑾高考,李老爹骨折,田奶奶病逝,小西贝备感岁月沧桑,那时小西贝已经年逾不惑,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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