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姑!”
温云致抱着人冲进了慈宁宫,慈宁宫上下本来已经休息了,这会儿各处灯又重新点了起来。
温云致知道云然住哪间屋子,直接冲进了她院子里。
云然听到声音匆忙起身,披了件衣服就开门出来了。“怎么回事?”
“云姑姑,快救救她!”温云致抱着沈玉铮上前。
云然只看见温云致怀里抱了一个女子,见温云致着急的模样,她脸色也是一变,以为中了什么剧毒。
她伸手往女子腕息上一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看清了这女子是谁了。“原来中的是春药,你要是早给她解了,她也不用这么痛苦了。”
温云致满脸痛色:“云姑姑别开玩笑了,阿铮已经很痛苦了。”
云然扫了他一眼,吩咐:“把人抱进来,还有你们去拎两桶冷水进来。”
温云致急忙将沈玉铮抱进屋里,放到榻上。沈玉铮除了刚开始咬他那一口,之后她一声没吭过。
但温云致知道她全身都湿透了,整个身体也一直紧紧绷着。若是再不解毒,他怕沈玉铮会毁了自己。
云然进来重新给沈玉铮把了脉,随即拿出银针来,扎在沈玉铮的额头和胸口处。
做完这些后,她又吩咐:“把她衣服脱了,放到冷水中。”
温云致一怔,往后退了一步:“麻烦姑姑帮忙动手,还有……别再让她咬伤自己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屋子,站到了廊下,背对着屋里。
云然只好让一个宫女来帮忙,两人脱了沈玉铮的衣服,将她放进冷水浴桶中,又在她腹下扎了两针。
随即她让宫女守着沈玉铮,转身出了屋。
温云致担忧地上前一步:“她怎么样了?”
云然道:“不会有什么大碍,等药效散了去,人就能清醒过来了。”
温云致大松一口气,心脏被丝线勒紧的感觉,才慢慢缓了下来。
云然抱着手臂看他:“你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自信得很,怎么现在畏畏缩缩的?瞧着一点出息都没有。”
温云致沉默,摇了摇头。
云然是真的讶异了,放下了手臂:“这还是我认识的温云致吗?”
温云致苦笑一声:“我一生自负,唯有负她一事,悔之入骨。”
云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温迎正好进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温云致抱着人冲进来,闹这么大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
温云致便跟她解释了几句,温迎听完皱起眉:“在陆家中的药?是陆家下的手?”
哪怕心里有答案,温云致也没乱说。
若他一味指责到陆家头上,沈玉铮醒来会不会不高兴。沈玉铮若是喜欢陆弗宙,也许并不在意今日陆家所为。
虽然温云致没回答,但温迎心中有数了。
早先皇后想撮合沈玉铮和陆弗宙的心思,她便知晓。只是都是出于立场,皇后为陆家考虑也无可厚非。
但急迫到给人下药,想胁迫人屈从,这就过了。
温迎生气归生气,却没有要插手的意思。她是太后,一举一动难免牵涉朝野,还会影响到陛下的决定。
况且沈玉铮若要走这一条独一无二的女官路,遇到这样的事只多不少。
她能帮她一次,却不能次次都帮她。
若沈玉铮自己没有处理困难的能力,她以后也保不住她。
见沈玉铮迟迟没醒来,温迎便回去了,临走前留下话,让云然将沈玉铮照顾好。
半个时辰后,云然进屋里将针都拔了,随即让宫女将沈玉铮扶到了榻上。
“她身体里的药已经散尽了,等睡一觉醒来便能好的差不多了。”
“多谢云姑姑。”
云然摆了摆手:“你在这宫里的屋子还留着,你自己回去休息吧,至于沈玉铮我会让人看着她。”
温云致摇头,看向榻上沉沉睡去的沈玉铮,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守着。”
他也睡不着,况且只有这个时候的沈玉铮不会赶他走。
他坐在榻旁,目光低垂,眼神始终未曾离开过沈玉铮的脸。
这会儿沈玉铮呼吸平稳,脸上的红潮退去,只余丝丝苍白。温云致伸出手,下一瞬想起什么,又缓缓缩了回去。
还是别了,会惹阿铮不高兴的。
云然看着他有些感慨,以前的温云致矜贵冷漠,虽没有张扬的傲气,但实际上他的自负和傲气一点不比别人少。就算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又因他的家世、学识,更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但现在的温云致惶惶不安、患得患失,哪还有曾经的样子。
“云致,”云然轻声开口,“你若是真的后悔,就该好好弥补,而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
温云致苦笑一声,低声道:“弥补?她连见都不想再见我。”
云然摇了摇头,叹道:“你若是真心待她,她总会感受到的。只是……别再像从前那样自负了,感情之事,强求不得,也轻视不得。”
温云致沉默了,云然不知他们之间的事,自然觉得只要他改正便还有机会。
但他哪还有什么机会,他已经被沈玉铮判了死刑。
云然见他神色黯然,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屋子,留下温云致一人守着沈玉铮。
夜深人静,烛火一点点燃尽,直到天明。
沈玉铮缓缓睁开眼,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周围陌生的环境,一下子警惕地坐起来。
阳光穿过菱形的窗格子,洒落在地上,一片一片的,整个屋子都温暖透明起来。
她渐渐放松心神,直到看到趴在榻旁,皱着眉头,似乎梦中有许多不安的温云致。
她一时没动,昨日的记忆渐渐回溯过来。
她记得自己是被温云致从陆家带走的,走之前她还威胁了他。那时候不管是权衡利弊,还是出于自私,跟温云致走都是最安全的。
所以她给自己上了最后一道保险,拿她自己去逼温云致,果然他发了毒誓。
而她也一夜平安。
她算计了温云致对她的愧疚、算计了他对她的爱,若不是清楚温云致的爱有几分,她敢这么赌?
说到底她也是自私的,人只会以自己的感受和利益为第一目标。
当初的温云致是,如今的她也是,没什么不同。
“你醒了?”
温云致睡得不安稳,忽然惊醒过来,醒来看到沈玉铮,又惊又喜:“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还难受吗?我现在就去叫云姑姑来……”
“温云致。”
温玉致起身的脚步一顿。
沈玉铮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身体往跟前一拽。
猝不及防下,温云致膝盖一软,跪到了榻旁。
沈玉铮垂眼,掀开他的宽袖,露出虎口上森然见骨的一个牙印。
“为何不上药?”
温云致反应过来,伸出另一只手将袖子重新盖上。“并不是故意留着,让你感激的,只是……”他忘了。
沈玉铮抬眼,目光平静、无喜无悲、疏离冷漠。
温云致呼吸一滞,心口像是堵了巨石,又沉又痛。
他苦笑:“没骗你,若是骗你……我便万劫不复、永坠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