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极殿内大多数人已开始微微颤抖身体,裴见深再次开口:“孝者,德之本也。皇祖母对朕关爱有加,若没有她,便没有太极殿上诸位的安稳,也不会有大夏今日的昌盛”。
“因此,为天下人作表率,朕决定为皇祖母守孝三年,众位爱卿可有异议?”裴见深的目光巡视着太极殿内,等待他们的反应。
文武百官沉默,一时不知该出言劝阻还是该附和。
“陛下,仁孝之君,臣不敢有异议”,大司马李仲卿率先开口,出列行礼道。
自己这个外孙颇有自己的主见,虽尚不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但不妨碍自己鼎力支持他。
“臣等不敢有异议”,见大司马有了回应,武官一列齐齐喊道。
殿下的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听最前方新任的刑部主官童纳海高声喊道:“陛下仁孝,古来未有之,护大夏之本,臣不敢有异议”。
能以九五之尊守孝三年,闻所未闻,陛下这是开创了先例。
太极殿内大部分文官想通了这点,随之齐声高喊:“臣等不敢有异议,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见深透过冕旒前的玉串看着下方恭敬万分的文武群臣,今日大殿中一切的走向都跟自己预想的结果一样,但为何自己的心中无一丝欣喜。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自己却察觉到了乏味,就像坐在这高台上几辈子,那个中滋味也不过如此。
当一朵雪花自天空中飘落,大夏迎来了寒冷的冬季。
渝州建安城,悦来客栈
“听说了么?京都城传来的消息,当今陛下于多月前宣告天下,要为太皇太后守孝三年,不娶后不纳妃呢”,身着锦衣的青年男子一脸的崇敬之色。
“鄙人也听说了,陛下年岁尚轻时日日前往长乐宫问安,登基后与梁太后一起平复叛乱,梁太后辅政了近一年,自叛乱平息后便远离朝堂回归深宫,好一段祖孙佳话啊。
可惜天不假年,梁太后为大夏殚精竭虑,未歇息多久便驾崩了。想必万岁爷定是伤心不已,而且大夏以孝治天下,陛下如此做正应和了孝道,将被天下文人广为流传”,另一个商人打扮的出言认同。
“可陛下并非常人,子嗣有关国本,如此做,满朝文武没有劝阻么?”另一桌的书生摇晃着脑袋,他看到的更多。
“嘿,学忠兄,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当今圣上现年也才十八岁,三年后也才二十有一,比你都年轻呢,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婚事吧,再耗下去,令尊都要气得赶你出门了”,同桌的书生反笑道。
“你懂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等我金榜题名,那些大户小姐、名门闺秀还不是任由我挑选”,被嘲笑的书生名唤石学忠,不以为意道,他是眼光高,不是没女子愿意嫁。
大堂墙角有一桌男女,男子放下手中碗筷,转头看向女子,只见女子身着素净的衣物,手下不停,自顾着低头用膳,仿佛对大堂内的谈话没什么兴趣。
京都长乐宫,漪兰园
“吱呀~”一声,漪兰园大门被人推开,一抹修长的身影迈步而入。
园中的桃树此时光秃秃的,只剩下树干,没有一点绿意。看向前方的回廊处,那抹长年站于廊下看雪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天风于今早汇报的消息说是去了渝州,“渝州?”裴见深眼底浮现无奈之色,渝州毗邻京都,她倒没有躲得远远的,是自视甚高还是肯定自己不会让人伤害她。
一片雪花自天上晃悠悠地飘了下来,裴见深只感觉脸上一凉,那是雪花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犹如那时她的恶作剧。
“再做一个,第二个要再大点,再圆点,那样才可爱”、记忆中是一阵的笑声中过后,那个可恶的家伙在说:“大雪天的,你不在寿康宫窝着,跑来我处作甚?”
牙关微动,喉咙不自觉地吞咽了下。
裴见深回神,继续抬步,推开了书房门,看着里面未曾变过的布局,径直坐于她常休息的长榻上,看着房内的一角愣神。
若是万三素没有如此高深的武力,自己可以给她换个姓名、家世。她不喜,也没事,只要自己将大夏乾坤牢牢紧握,她就算真是只“猫儿”,也逃不出去。
但事与愿违,她不是一个普通人。自己不屑俩人之间的师徒情谊,她却告知于天下,反过来桎梏自己。
大夏被前朝摧残至今,又刚经历大乱,看似安稳,实则已经不起半点风雨。
她这是明晃晃地在告诉他,若是想要稳坐帝位,俩人之间只有、也只能是师徒关系。
侧靠在长榻一旁,裴见深慢慢地阖上了眼:“你如何有这样的自信?是了,江山、美人,只要是有脑子的都会选择江山,朕怎会是傻子呢?这绝无可能”。
带着这个肯定的答案,闻着园内的药香,进入了迷蒙的状态。
“今年的雪可真大呀”、“黎殿下,今日大雪天怎么也来了”、“今日太傅讲的话,本殿下不认同,想去老师书房内找份涉及那个问题的书稿,与那个老顽固对峙”,说着,一个身量不高的身影便要往里走。
“黎殿下”,新竹快走一步,拦住了裴黎,低眸恭敬道:“陛下在书房里,不宜进去”。
“啊?”裴黎惊讶了下,后又反应过来,声音极轻,语气异常纠结:“唉,皇兄和老师要是真打起来,到时我可怎么办,该帮谁呢?脑袋好痛,我还是个孩子啊”。
“黎殿下,黎殿下”,新竹轻唤:“您在说什么,有什么其他吩咐么?”。
看向新竹,裴黎摇了摇头,环顾着园子,突然有了新的主意。
“新竹,反正闲来无事,你去拿铲子,随本殿下在园子里堆三个雪人”,裴黎吩咐。
“……喏”,新竹含笑应道,眼前的黎殿下还真是个孩子,似想到了什么,嘴角笑意一顿,那个夏宫中人皆不敢再提及的女子不也是孩子心性么。
半个时辰后,漪兰园的动静渐歇。
“新竹,你看这两大一小像谁?”裴黎对着三个雪人指指点点。
“奴婢不知”,新竹摇了摇头,如实回道。
“哎呀,当然是老师、皇兄和本殿下啦”,看着小个的矮雪人站于两个高个子雪人中间,裴黎甚至满意。
还想说些什么时,就听雪人身后不远处有了异样的声响。
轻微的“吱呀~”声自书房处响起,裴见深向外望去,只见园中多了三个雪人,神情不禁一顿,语气急切:“三素”。
“皇兄”,你可算是出来了,后半句,裴黎在肚中腹诽。
看着对面在雪人缝隙中间露出的小脑袋,裴见深回神,好一会儿,恢复了呼吸。
“皇兄,你快看,黎儿堆的这三个雪人漂不漂亮?”裴黎一脸求表扬的姿态。
裴见深眼神定定地看着裴黎,不知在思索什么,随即未发一语,脚步不停地离开了漪兰园。
“皇兄怎么了?”裴黎奇怪道,皇兄也会伤心么?往日让人生畏的眼睛今日却有着许多复杂的情绪,一开始最明显的是“失落”,后来又仿佛想通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