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见深与程念娇的马车到达京都时,过午时分,天气已开始有了丝热意。
京都华清宫
“儿臣给母妃请安”,裴见深向上座的李蓁蓁恭敬行了一礼。
“深儿有无受伤?”李蓁蓁眼神打量着眼前站着的少年,柔声询问。
“劳母妃挂心,儿臣没事”,裴见深摇了摇头。
“那些贼匪胆子泼天,竟敢对你下手”,提起这茬,李蓁蓁微皱眉头,眼底浮现狠厉:“那些贼匪可都被抓了?”
“已经处置完毕了”,裴见深没有多说,只要按着母妃心意回答即可。
“那就好,这一路有什么其他发现?”李蓁蓁换了一个话题,她深知自己的儿子早慧,不会只是陪着程念娇玩一路。
“没有”,裴见深依旧摇了摇头,他不是不信任李蓁蓁,只是在没有足够的把握时,不会告诉任何人。
“深儿,在这个夏宫中,你和母妃才是相依为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跟母妃说”,李蓁蓁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少年,心里有些失望。
自己这个儿子竟真得出宫玩了几个月,没带回来任何有用的消息。
也许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强大,他其实还只是个孩子。
“儿臣知晓了”,裴见深低眸行了一礼,继续道:“母妃,没什么事,儿臣先退下了”。
“去吧”,李蓁蓁一手撑住额头,最近身边的事已让自己剪不断理还乱,没有更多的心力去关注这个儿子了,遂向裴见深挥了挥,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母妃可是累了,莫要多想,儿子在呢”,察觉到自己母妃似有些困顿心烦之意,裴见深眼底浮现疑惑之色,试探着问了一句。
“下去吧”,李蓁蓁缓缓呼出一口气,依旧闭着眼眸。
“喏”,既然没有说的意思,多问无益,裴见深行了一礼,径直退下。
华清宫六皇子住处
“吴海”,裴见深站在书房内,看着前方的书桌,开口。
“奴才在”,太监吴海裴见深身后应道。
“去问问养心殿的郭胜公公,本殿下是否值得他下注,行事务必谨慎”,裴见深头也不回地吩咐。
“喏”,吴海行礼告退。
半月后,秦州飞鹤阁书房内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响起,万三素放下书本,看向房门处:“进来”。
“是,主子”,泽坤的声音伴随着房门“吱呀”声一起传进来。
万三素看向来人,只见少年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站定后双膝跪地,一言不发地将前额贴于地面。
“你是有事相求?”虽是疑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回主子的话,奴才想要下山一趟”,这是一趟不得不去的旅途,等这件事办完了,自己才能无所挂碍地守在她的身边。
“你觉得你有把握?”万三素依旧稳坐在椅子上,低眸看向少年。
“奴才......”,泽坤在山中修炼多年,也找过山中其他弟子对练过,自认自己隐于暗处,对付那些满春阁的打手没有问题,但在万三素面前,他不敢托大。
他可以再等,但夜夜的噩梦无法放过自己,梦中的女人在嘶喊着叫他报仇,他要一个结果。
“泽坤,你可知自己名字的含义?”万三素换了一个问题。
“主子赐名,奴才不敢忘。‘泽’者水也,‘坤’则土也,水与土相生,福泽深厚”,泽坤回忆着六年前万三素赐名时的解释,一个字也不敢落。
“还有一层含义,水乃柔,土乃厚,亦有性格宽厚之意”,说罢,万三素将书本拿起,翻了一页后,才开口:“不可多逗留,办完你的事立即回山”。
“......是”,泽坤本在想着万三素前一句话中的意思,正揪心茫然之际,万三素后一句话瞬间将自己拉回现实,赶忙回道。
等泽坤退出了书房,万三素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起身向外走去。
飞鹤阁外沿栏杆处
“师父,三素这是要去哪?”半夏站于万丹溪的身后,与他一起望向下山道的方向。
“她饲养的虎,如今虎要伤人,她怎放心得下”,万丹溪看着已到半山腰的黑点,是那个叫做泽坤的少年。
“三素的心太广太宽,又太细太小,她嫌弃徒儿思多想多,自己却又多番照顾弱小,这样的性子如何做到自由自在”,半夏眼含忧虑和疑惑。
“所以这才是三素啊,你看那冬日的太阳,和煦温暖,身处阴冷寒冬中的万物都在期待,但千万年来,有多少受益的生灵会感激它?
但无论有没有收到感恩之情,它依旧我行我素,行着自己的道,无关他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性和自己想做的事,万三素的“道”不被外人理解,也不需要被人理解。
“师父,徒儿懂了”,半夏眼神里的疑惑消散,看向那已到半山腰的白色身影,此时的太阳正升到上空,洒下来的阳光和煦喜人。
申时刚过,满春阁
“起来了,姑娘们”,龟公一个个房门敲过去,马上到满春阁营业的时间,再累的姑娘也该起来了。
“吵什么吵,没看到芳菊姐还在睡呢”,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推开房门,娇斥道。
“小雪姑娘,你看时辰也到了,请芳菊姐尽快起身洗漱下,要不待会儿妈妈过来叫,可就不好了”,龟公陪着笑脸,话中却带着强硬的警告。
“哎呦,花魁就是不一样,我们早早得起了,她还在那边疲懒呢”,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自二楼探出身子,向三楼看去,娇笑地讽刺。
“丽丽,少说两句,免得被妈妈听到,仔细你的皮”,身旁经过的女子不耐烦地提醒一句。
“哼~”想着阁中老鸨的凶残手段,名唤丽丽的女子不敢再多说,扭着身子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小雪,打水”,房内一个娇媚的声音传出。
“是,小姐”,小雪向二楼飞了一记眼刀,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转身向屋内走去。
房外的龟公暗暗摇了摇头,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在这个阁中至少十来个姑娘,每日都轮番上演不同的戏码,真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当夜间的喧嚣如潮水般消退后,满春阁又恢复了寂静。
一双深黑无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阁内的情况,如一只等待猎物的猛兽。
当一个打着哈欠的仆役经过时,一只手自黑暗中伸出,捂住了仆役的嘴巴,另一手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伸手摸向仆役的怀里,那里正有一把匕首,这是满春阁里仆役、龟公等都会随身携带的工具,他们的日常不只是接待客人,更是用严厉的手段管理着阁中女子。
不过即使女子再不听话,那匕首也只会在最后时刻用在女人们的身上,毕竟她们的皮肉最值钱,不可轻易损伤。
但碰上协助她们逃跑的男子或者其他无用的人,那匕首便会派上用场,杀人如杀鸡屠狗般无任何的犹豫拖沓。
泽坤自小在满春阁长大,很清楚仆役身上携带的工具。
将尸体放置在拐角阴暗处,泽坤贴着墙,快步向老鸨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