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飞雪覆盖了夏宫，金瓦白雪，红墙银衣，一派银装素裹。
京都长乐宫
“娇娇给祖母问安”，程念娇向上座盈盈下拜。
“起来，快到哀家身边来”，梁太后笑着向下方的女娃招手。
将程念娇揽入怀中，梁太后伸手刮了刮怀中女娃的鼻子：“今日倒是早早地来寻祖母了”。
梁太后坚信程念娇有着丰厚的福泽，也将随着自己的脚步而富贵延年，所以让她免了这个“外”字。
“祖母，今日您这边摆家宴，表兄弟们也过来么？”程念娇若有所思地问道。
“哀家的娇娇想要见谁？”梁太后听出了程念娇话里有话。
“没想见谁，就想与祖母待在一起”，虽还是孩童，但天家没有单纯天真的孩子，即将十岁的程念娇知道夏宫内谁最重要，又应该讨谁欢心，在外祖母面前尽量收敛脾性。
不过即使程念娇在外多有蛮横，梁太后得知也只会夸奖说不似其母，更肖哀家。
长此以往，便养成了程念娇骄横跋扈的脾性。
“呵呵呵~”不管怀中的女娃说的话是否出于真心，梁太后也是一阵的开怀。
“晚间你舅舅会带着你的表兄弟一起过来”，梁太后解释道。
“都带过来？”程念娇的声音里有着雀跃。
“对，你那两个两岁多的表弟鸿儿、黎儿也过来”，算起来，镇儿是裴氏历代帝王中子嗣数量较丰的帝王，目前已育有八子五女，但储君之位却尚未定。
想到此处，梁太后将程念娇扶正，低眸观察着她。
“祖母，怎么了，为何如此看娇儿？”程念娇眼含疑惑地稍稍抬眸看向梁太后。
“娇娇，你告诉祖母，你最喜欢谁？”梁太后不动声色地发问。
“我当然最喜欢祖母了”，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听到这个疑问，程念娇不假思索地回道。
“不，那些表兄弟中，你最喜欢谁？”梁太后追问。
“额”，程念娇听懂了梁太后的意思，似乎才感受到殿内的燥热，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我最喜欢舅舅，谁像舅舅，我便喜欢”。
“像镇儿”，梁太后一只手下意识地拍着程念娇身子，一如她年幼般将她揽在怀中。
八个皇子中最像裴镇的不就是皇后所出的大皇子裴佑么？也好，佑儿年岁比娇娇大上许多，是个会心疼人的。加之皇后性情温良，处事有礼有节，又没有什么强大的母族。
细算下来，裴佑倒是储君的最好人选。
当殿外天色暗下来，长乐宫灯火通明，暖和无风，其乐融融。
“近日身体如何？”梁太后看着裴镇有些苍白的脸色。
此前太医院对外说是陛下偶感风寒，梁太后有些有忧心，特招太医正来长乐宫询问，得到的答案却是“纵欲过度，肾气虚损”。
“谢母后关心，儿臣无事”，裴镇笑着回道。
只是一时贪欢罢了，这段时日养养便好了，裴镇并未将其当回事。
梁太后微微颔首，看向下座正安静用膳的几个皇子。
“镇儿，你可知，今日娇娇对哀家说了何话？”梁太后转头看向放下筷子的裴镇。
“朕倒是有些好奇了，娇娇对母后说了什么？娇娇，也跟舅舅说说”，裴镇一脸和蔼地看向坐于梁太后身边的程念娇。
“......”，程念娇没反应过来，她今日与外祖母说了许多，不知他们提的是哪一句。
“呵~娇娇说最喜欢舅舅，那些表兄弟里哪一个最像舅舅的，便是她最喜欢的”，梁太后的音量并没有放低，殿内一时有些寂静，执箸交错之声消失。
“哦？娇娇可是喜欢佑儿”，裴镇眼底闪过一抹思索，语气温和轻松。
下方殿中的大皇子裴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向程念娇的方向，一派风光霁月、温润如玉的模样。
他已十八岁，府中养有两名姬妾，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自然了解这个十岁的表妹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裴佑的眼神温和，似含笑意，细看时却又有着丝丝的冷意，程念娇的爱慕对于他来说，只是孩童过家家的游戏罢了。
想到自己心头暗暗惦念了许久的女人，裴佑下意识地看向了裴见深的方向，却见他自位置中站了起来。
“娇娇不......”，上座的程念娇下意识地要反驳，抬眸接收到舅舅那双威严的目光，却是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娇娇姐不是说最喜欢深儿么？”一个稚嫩的声音自殿下传来：“怎么又最喜欢大兄了？”，稚嫩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疑惑和质问，仿佛是孩子的气话。
“深弟弟”，程念娇转头看向正盯着自己的裴见深，那双漂亮的眼里有着“伤心”，程念娇鼓足了勇气，提高了音量：“娇娇最喜欢的是深弟弟，不是旁人”。
“娇娇，你在说什么？”梁太后最先坐不住，在两个孩子之间游移，将目光落在程念娇的脸上。
“祖母，舅舅，娇娇最喜欢深弟弟，不是大表兄”，程念娇再次强调，她不讨厌佑表兄，但比起来，自己更喜欢深弟弟。
“呵~多大点事，孩子间的玩闹嬉笑罢了”，注意到梁太后脸色异样，裴镇哂笑一声，挥手示意众人继续用膳。
“不，父皇，儿臣将来必娶娇娇为妻，以天下珍宝养之”，裴见深离开座位，走至大殿中央，向上座恭敬行礼。
话落，大殿中又是一静，众人心思各异，全神贯注地注意上座的动静。
“见深，你尚小，等你大了，再说这话不迟”，裴镇嘴角依旧含笑，然而眼神里却有着警告，看着殿上那个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小身影，这是他喜爱的皇子，但他更希望这个孩子今后做个逍遥王爷。
“你可知何为娶妻？”梁太后却不打算放过裴见深，锐利的目光打量着他。
一个九岁左右的孩子，哪懂什么娶妻，约莫逃不开他身后那个母妃李蓁蓁的教导。
“回祖母的话，少傅曾教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见深虽不懂何意，但却知道孙儿喜欢跟娇娇在一起玩耍，喜欢她陪在孙儿的身旁”，裴见深没有丝毫地怯懦，不紧不慢地回话。
“少傅曾教过”，故与其母无关。“不懂何意”，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裴见深在表现一个孩子的单纯和直白。
“娇娇呢？也如此？”在场如此多的人，今日的话再封口也会传出，梁太后此时骑虎难下。
“回祖母的话，娇娇亦是如此”，程念娇不知道裴见深有其他的想法，她的心下此时是如此的快乐，非常开心自己喜爱的弟弟也喜欢她，那男女之间朦胧的情愫在少女心中扎了根。
长乐宫内的烛火依旧燃烧着，映照着大殿内各色的表情，无所变化又似变化万千，一如他们千回百转的心思，一片模糊、纷杂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