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主真是一如既往的孝顺。”
“富贵及身而不改初衷,贾先生怪不得能成就文豪事业。”
“嗯,此番没有白来,贾先生果然没有叫我失望。”
随着贾芸离开,书局前面的人群并没有散去。
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过不多时,五城兵马司的人接了报,开始有兵丁过来疏散人群。
当然不会是用强硬手段,而是将陆续过来的人群劝返。
太多人聚集,一旦有什么冲撞踩踏,出了人命,也是折了贾东主的福气,对贾东主也并非是好事情。
如此这般,人群才陆续走散,但还是有大量的人群在这边聚集。
其中九成都是读书人。
对这些人,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根本不敢强行驱散,只能委婉劝说,很多士兵嘴巴都说的干了。
只能希望不要出事了。
不远处的裘良脸色阴沉,心中也是有着强烈的无力感。
刘景云的事,当然牵扯到了他。
不少文官被革职,贬官,下狱,流放。
刘景云在内的近二十人已经离判决不远,估计都难逃一死。
裘良只拿些好处,没有入局太深。
罪不轻,但也不太重。
好歹是勋贵之后,又请卫若兰走了宫中的路子,送给戴太监一万两银子。
总算是从轻发落,革职留任,戴罪立功。
景田侯之后,只做一个五品兵马使,若是这还保不住,真的是遗羞先人!
裘良当然恨极了贾芸!
不是这贾芸惹怒金沙帮,然后引出一连串的变故,又写了那该死的王朝周期论,把自己和刘景云等人挂在报纸上……裘良何至于如此狼狈?
家族的长辈冷嘲热讽,逼的裘良去祠堂跪了一天请罪。
然后前后赔了两万银子出去……买通戴良只是一部份,还有买通上宪文官,贿赂御史不要穷追猛打,刑部,大理寺都要打点……
这一下,当职几年捞的银子全赔了出去,还不够!
一个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几年功夫能捞多少?
这还是裘良有勋贵子弟的背景,普通的兵马使,一年能捞一两千两都算是胆大敢捞了!
名誉,地位,银子……损失可谓惨重。
而且刘景云完了,还得巴结新上任的上司,接下来还不知道怎么样。
想想都是脑仁生疼。
裘良能不恨贾芸?
恨,但也没有办法。
贾芸得赐四品冠带,加上飞鱼服护身,还有御笔对联赐下。
一切都是说明这小子简在帝心,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了。
裘良只能忍耐。
待神京日报,韦期逸点名批评,贾家宣布革除贾芸族人身份……
裘良当然兴奋无比!
接下来就是他的事了。
早就有人打过招呼。
若贾记书局的伙计出来闹事……到时候自有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出来抓人。
趁势将贾芸的伙计们遣散,抓捕,入狱,书局也自有借口先封门!
伙计们仗势欺人,殴打良善商人,这还得了?
结果事情到了裘良这一步就僵住了。
书局毫无动静。
任凭那些商人吵闹,然后退掉了广告,甚至还回了银子。
一场风波,一场潜伏在暗处的阴谋,就此打住。
裘良做足了准备,想象着自己带兵前往书局时,能亲眼看到贾芸的沮丧模样……那才是酣畅淋漓的复仇!
可惜,事与愿违。
一拳打在了空处。
上头的大佬们虽未说什么,但裘良却极度不安。
他就是一颗棋子,上头要怎么用他是上头的事。
但若是棋子展现不了应有的作用……那这颗棋子就无用了,就是一步废棋!
裘良一心想再创造机会。
比如在书局门前辱骂贾芸?
和伙计打起来?
只要寻一些地痞无赖,这事做起来一点不难。
也是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惯技。
多少普通商家,没有硬实背景的在这一招之下弄的家破人亡。
最不济也得伤筋动骨!
但这一手还是没用上……
裘良此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芸离开,而且是名震全城八面威风的离开。
天子亲诏入宫!
诸王,勋贵,群臣等候!
贾芸说是官,其实等同白衣!
在正经官员眼里,差不多就是平民。
所谓四品冠带,五品捐班,也就是唬一下平民。
真正的实权官员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最多能在礼节上保持一个对等的姿态,不至于见了老爷就得跪下叩首磕头行礼。
很多世家子弟,还有商人捐官,基本上就是类似的心理。
如贾琏的捐官,就是为了替贾家出门交际时有个身份。
贾蓉的捐官,则是为了丧仪有点光彩,官员葬仪和平民葬仪毕竟不同。
所以这一次,贾芸几乎就是以白衣身份被召入朝。
这份荣耀体面,足以笑傲王侯!
何况裘良一个区区兵马司指挥?
看着贾芸离去身影,裘良先是满心怨恨和不甘,接下来也是不乏庆幸。
幸好,贾芸和书局的伙计没有上套。
否则现在就是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景田侯府可不会再死保裘良!
弄的好,也是丢官罢职和流放的结果。
弄的不好,打伤打死几个伙计,现在就会被丢出来平息贾芸的怒火,搞不好就得和刘景云一样,等候秋后问斩!
还好还好……
裘良突然笑了出来。
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他和贾珍几个是常打交道的。
裘良好想看到现在贾珍和贾政,贾琏几个的表情……
那一定会很精彩!
贾家这一伙子,把族里最有前途,最有未来的贾芸给革出族外……
这个笑话,怕是够京城的所有勋贵家族笑上好多年!
这帮人,怎么想的?
别人可以阴谋设计和打压,贾家不得当宝供起来才对?
全力以赴保贾芸,促使贾芸更上层楼,成为贾家的头面人物,最少能保贾家未来三十年兴旺!
这帮家伙,蠢到无可救药了……
“不知道陶大学士,沈都宪又会如何?”
确定自己没大事之后,裘良的思绪反而飘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