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光线从破旧的窗棂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婉清的目光落在了墙上两张并排挂着的遗照上，照片里的人，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另一个则是精壮的汉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憨厚。
“王大娘，”赵婉清指着墙上并排挂着的两张遗照，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后，才轻声问道：“这墙上挂着的是……？”
赵婉清的问题让王大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仿佛阳光下的雪人突然融化，露出了底下斑驳的痕迹。她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涌上泪光，如同干涸的河床重新注入了水流，却带着无法言喻的悲伤。她颤抖着伸出布满皱纹的双手，如同枯枝般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人，哽咽着说道：“这是我老头子，姓许，村里人都叫他老许头，旁边这个是我的独生儿子，许二娃。”
见王大娘情绪低落，徐奕连忙接过话头，关切地问道：“王大娘，您儿子和老伴儿……”他顿了顿，目光也投向了墙上的遗照，带着几分迟疑和小心翼翼，“他们……是怎么离开您的？”
王大娘深深地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话匣子，断断续续地讲述起家里的变故。
“唉，说起来都是命啊！”王大娘抹了抹眼角浑浊的泪水，语气里充满了沧桑，“想当年，俺儿子、儿媳妇带着两个娃在城里打工，日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还过得去，起码吃穿不愁。”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那段相对平静的时光，“那时候，俺老头子身体还硬朗，能帮着他们带带孩子，家里也算和和美美。”
王大娘的声音渐渐低沉，“谁知道，五、六年前，俺家老头子突然就得了脑出血，一下子就瘫倒在床上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可真是晴天霹雳啊！家里本来就不富裕，那点积蓄全都花在了老头子的医药费上，还欠了一屁股债。”
王大娘说着，眼眶又红了，泪水在浑浊的眼球里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为了给老头子治病，俺儿子儿媳真是拼了命啊！”她哽咽着，声音颤抖，“白天黑夜地打工，就为了多挣几个钱。”王大娘抬手抹了抹眼泪，长叹一口气，“可这医药费就像个无底洞，无论他们怎么拼命干活，还是远远不够啊！”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后来，为了多挣点钱，俺儿子四处借钱买了一辆货车，想着跑个体运输，希望能缓解家里的经济困难。”王大娘的声音哽咽起来，“为了照顾老头子，他们就把两个孩子送回乡下，两口子就开着货车四处跑运输去了。”
王大娘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三年前，老头子走了，俺就带着两个孙辈在乡下生活。谁知道，一年半前，俺儿子许二娃也被查出来得了肝癌！唉，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俺儿子为了治病，把之前攒的钱都花光了，又四处借钱，可这病就是不见好转。他媳妇儿也受不了这苦日子，扔下孩子不管，跟人跑了。二娃见自己把家拖累成这样，就放弃了治疗，回乡下等死。”
王大娘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沙哑，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他回来的时候，都瘦的皮包骨了。唉，几十万的外债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整天唉声叹气，说对不起俺，对不起孩子……”
王大娘用袖子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哽咽着继续说道：“大概半年前吧，那天早上，二娃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突然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脸色就变了，也不晓得电话那头说了啥，他挂了电话就回屋里去了。”王大娘顿了顿，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过了一会儿，他出来跟俺说，他要开车出去一趟。俺当时就急了，跟他说他都好久没开车了，而且病得这么厉害，脸色蜡黄蜡黄的，走路都打晃，就别出去了。可他态度却非常坚决，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办，不顾俺的反对，硬是开车走了。”
三天后的傍晚，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王大娘心头一紧，连忙跑出去看，只见一辆陌生的黑色吉普车停在家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人，搀扶着许二娃。二娃脸色苍白，比走的时候更加虚弱，几乎站都站不稳。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东西。
王大娘赶紧上前扶住儿子，焦急地问他这几天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货车呢？二娃却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说车卖了。回到屋里，二娃把那个旅行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沓沓钞票。他虚弱地告诉王大娘，他把车卖了，欠的60万外债已经全部还清，包里剩下的40万是留给娘和两个孩子生活用的。
说到这里，王大娘的声音猛地拔高，颤抖着，像一根绷紧的弦，“你们说说看，这奇不奇怪？他那辆破货车，开了好几年了，到处都是毛病，最多也就值个十来万块，怎么就能卖了一百万呢？”
她用手拍着大腿，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俺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觉得事情不对劲，就拉着二娃的手问他，『儿啊，你这车咋卖了这么多钱？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干啥犯法的事儿了？』”王大娘顿了顿，眼圈又红了，“可他只是摇摇头，说没啥，让俺别瞎想，就说是运气好，碰上个冤大头。他还安慰俺说，债还清了，以后日子就好过了，让俺别担心。”
王大娘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他说话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的，脸色也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心里有事儿。可不管俺怎么问，他就是不肯说，只说让俺别管，安心过日子就行。唉，俺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可又怕逼问得太紧，他会难受，就只好作罢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谁知道，回来不到一周，他就……”王大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流了下来，“他就因为病情恶化去世了。唉，现在家里就剩下俺和两个可怜的孙子、孙女相依为命了。唉，我这命真是苦啊！”
王大娘的讲述结束后，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徐奕和赵婉清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问。许二娃货车肇事的事情背后，疑点重重，那一百万的来路更是让人费解。“这钱的来源肯定有问题。”徐奕心想。
“难道……”赵婉清也暗自揣测，但两人心中都有了猜测，但都没有说出口。
徐奕故作轻松地安慰王大娘：“大娘，您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您现在还有孙子、孙女，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赵婉清也附和道：“是啊，王大娘，好人有好报，您的孙子、孙女将来肯定有出息。” 她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您还记得那天送您儿子回来的人长什么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