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上街溜达一圈,把该问的都问了。甚至连驻守此处多年的知府大人,也叫她探得清清楚楚。
她对着温念之道,“夫人,奴婢打探到平日里六十文一斗的米价,叫那些人卖到了如今的一百二十文。整整翻了一翻!这城中商户发的尽是国难财!”
“知府大人那边呢?”温念之心中犹自一惊。
“秦大人接了拜贴,可那人就是与商户勾结,捞得满肚肥肠。他受将军的意思,装模作样地开仓放了几次粮,救济城中百姓。后来便以粮仓库存不足为由,再未开仓。百姓们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军粮的问题还没解决,看来城里的粮食亦是短缺。
秋雨继续道,“且那知府大人,原就是北宁的蛀虫巨贪。多年来,更是贪墨了北宁王朝大笔银子。”
温念之转头问春晓,“咱们能支配的银子有多少?”
春晓摇摇头,“不多。将军在定安城的产业虽有进账,但多数还是在铺子上,咱们走得急,也没带多少走。”
温念之心口沉甸甸的,不过那位知府若是有钱,便也不难办……
“那我明日亲自会一会这位秦大人。”
第二日,她去到府衙外,秦松堆起笑脸,以为是萧锦羡来了。
正说这人太过难缠,还不知这会儿他又要做什么。
便见着来人竟是一位清丽无双的女子。
秦松怔愣片刻,稍一打量,便听春雨道,“这位是将军夫人。”
那人赶紧上前相迎,笑容将脸上的肥肉堆得油腻腻的。白瞎了青翠如松的名字。
“夫人大驾,有失远迎。里面请,里面请。”
他笑盈盈地将人迎入会客堂。
温念之不愿与这人多客套,便开门见山道,“秦大人,妾身冒昧前来,说句实话,是为了城中百姓。听闻,官府的粮仓告急?”
“正是。”秦松点头哈腰,“之前将军命下官开过几次仓,可眼下城中的确再无粮可放。”
就算有,也不会拿去白便宜那些贱民。
正值乱世,一百二十文一斗的米,谁不卖谁傻子。
且听闻东庆对萧锦羡已然断粮,秦松就是个钻油壶的耗子,莫要肖想能从他兜里漏一粒米出来。
温念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妾身有个法子,能令秦大人再大赚一笔。”
“这……”秦松挑眉,横肉在脸上抖了抖,“不合规矩吧。百姓们受苦受难,下官清正廉洁。虽说交州城破,然下官还是得为一方百姓着想。怎会考虑自己的钱袋子。”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他嘴上如是说,但却伸长了耳朵想听下文。
温念之心底冷笑,“这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城中粮食金贵,自然不该只卖一百二文。大人不妨听妾身说完,妾身既然给您提供了法子,其实想的是要分一杯羹。大人——”
“妾身可缺银钱得紧呐!将军率铁骑入北宁,处处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秦松的大脑袋瓜子转了一圈,心里不齿。
那萧锦羡入城时怎么说的?
不劫掠,不屠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可他夫人如今掉进了钱眼子里。若非萧锦羡授意,今日她怎会出现在知府衙门,还和他谈生意?
假模假样的一丘之貉罢了。
不过,他依旧面露难色,“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大人,妾身是爽快人。您若不愿意,妾身自然得去寻旁人。”
“呃,夫人不妨一说,下官听一听便罢。”
温念之笑笑,“办法嘛,很简单。如今市价米粮一百二十文一斗。大人不妨忍痛,以官府的名义将价格抬至一百五十文一斗。有多少,您要多少。周边城镇的商贾定会抢着将粮食送到您手上。这个时候,您垄断城中生意,转手卖个一百八两百文。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吗?”
一听要让自己掏钱,秦松连连拒绝,“这怎么行呢?这不是坑害百姓吗?下官不做鱼肉百姓之事。”
一口一个百姓挂在嘴上,好一套阳奉阴违。
“怎么不行呢?”温念之道,“您想啊,您卖一百二十文,再与商户们分成,到您手上的是多少?可若粮食全都掌握在您手里,您占的利便是头一份。至于妾身这儿,您分个一成,妾身便感激不尽了。”
满脑铜臭的秦松冷不丁掉进温念之的话里,心底亦是在算账。
这些年他贪墨不少北宁官银,官商勾结,更是敛财不少,说他是交州乃至方圆百里内的第一富户都不为过。
大脑袋上嵌着的两颗老鼠眼睛滴溜溜地转。
往常都是五五分账,一斗赚个三十文差不多。倘若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也不说一百五十文收了,他咬咬牙收个一百三十文,粮商肯定会卖。转手卖两百,夫人只分一成,那收成也是翻翻啊!
“呃,此计能不能行?”秦松半松了口。
见人掉进套里,温念之趁热打铁,“怎么不能行?大家伙总要吃饭吧?您掌握了粮食,就是掌握了金山银山!”
秦松仿佛打开了一扇门。
他看见门里面,金灿灿明晃晃的大山正在向他招手。
他端手一礼,“多谢夫人赐教,下官这就去办。只待事成,咱就按约定的来。届时,您只管稳坐后院收钱就行!”
温念之从府衙离开后,春晓十分不解。
“夫人,这粮食已经够贵了。您这样做,岂非是……”
后面的话委实忤逆了,春晓适时住口。
可秋雨却说,“所以你我也只能做个丫鬟呢,夫人眼光长远。春晓,这回秦大人那位饕餮,怕也要开膛破肚了。”
温念之会心地笑笑,“还是秋雨聪明。”
一点就透。
原还想用自己的银子,且不说春晓清点一番,那数目尚只能算杯水车薪。
她更是见着那位秦大人满身穿金戴银后,便立时改了主意。
只要贪财,就必易被蒙蔽心智。
若秦松照着她的意思办,不仅城里粮食价高的情况能得到缓解。更是能筹措到一大笔军队的开销。
秦松比想象中还要心急,没等到第二日,当天午后,他便以一百三十文一斗,大举收购粮食。
好在他家底厚,送上门的米粮一概收入库中。
次日,他又请了温念之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