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温阮早已见过太多人性黑暗,也做过无数心理准备。
可当她亲耳听到,十六年前绑架案的真相,却依旧做不到坦然面对。
那真相,像是她拼尽全力从寒冬结冰的湖水里爬出来时,身上穿的棉衣——沉重、冰冷又刺骨。
并且,还早已跟自己皮肉冻在一起。
扯下来,又会带起一片血肉分离。
蚀骨剜心的煎熬,痛得温阮无法呼吸。
她原本按在黄凤麟哑门穴上的手,骤然转回到他脖间的颈动脉窦。
“所以,是你……杀了我父亲?!”
颈侧颤抖的右手,力道并不大,可黄凤麟却从那手主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滔天杀意。
他立即拼命摇头,极力否认。
“不不不!我没杀他!没杀!”
“我当时,也是为了……自保,才捅了他三刀,砍了他的右手……”
“但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没死!他真的没死!他还有呼吸!”
“我要是说谎,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温阮强压杀意,盯着他的每一处表情变化。
“那是你们黄家其他人,杀了他?”
黄凤麟再度拼命摇头。
“不是!不是!也不是黄家的人!”
“我后来听我爸说,他手下的人赶到那处山林仔细搜查过,并没有发现你父亲的尸……你父亲的身体!”
“我爸当时还以为,是警察先一步找到了人,还担心了一段时间。”
黄凤麟见温阮淡漠不语,唯恐她不信,立即又补充道:
“会不会是警察先一步找到了人,或者,山里有狼,把他……”
可即便是野兽,也应该会留下点血迹或骨头。
而当年,警察地毯式地搜山,却什么都没找到。
“温警官,我虽然捅了你父亲,但如果不是他想要我坐牢,我也不会对他动手!我这么做都是被逼的!”
“我真的没想要害你父亲呀!他后来怎么样,真的跟我!跟我们黄家无关呀!”
黄凤麟的颠倒黑白,像巨石寸寸碾过温阮全身,让她从发丝到脚尖,都痛得无处宣泄。
“那我母亲,被北淮市人民医院劝退的事,也跟你,跟你们黄家无关?!”
温阮咬牙切齿。
温建斌的那几封举报信,可能是明面上的导火索。
但医院分三级十等,母亲阮毓作为北淮市人民医院心外科里,最年轻有为的主任医师,即便离开市人民医院,仅凭她的资质与医术,也应该还有大把医院争相招揽。
三甲不行,还有三乙、二甲,市医院不行,还有县医院。
可最后,她却忍痛放弃了自己奋斗了近二十年的事业,投身到完全陌生的入殓师一行。
在温阮跟母亲说,能帮其重回医院之前,她也只是有些怀疑,那几封举报信的威力,为何会那么大。
直到母亲含泪拒绝自己的提议,温阮便确定了其中猫腻。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阻止她调查父亲的事,温阮要是再猜不到,这事背后有人从中作梗。
那她这么多年的书,也就白读了。
黄凤麟立即垂眸,避开温阮的凌厉审视。
对于他明显做贼心虚的微表情,温阮并未催促。
而用指尖点在他前胸下方的一处,曾被涂鸦笔圈出的位置。
“啊啊啊!!!”
黄凤麟腹部,瞬间一阵绞痛。
他踮脚、弓身,面目狰狞地看向温阮,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腋中线第一浮肋前端,章门穴,击中后,冲击肝脏或脾脏,破坏膈肌膜,阻血伤气。”
温阮淬满杀意的冷冽双眸,盯着惊慌又痛苦的黄凤麟,指尖下移。
“上腹部,脐中上2寸,前正中线旁开0.5寸,商曲穴,击中后,冲击肋神经和腹壁动脉、震动肠管,伤气滞血。”
“啊啊啊!!!”
黄凤麟身上钻心痛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痛的他整个人弓成虾状。
“第二腰椎棘突旁开1.5寸处,肾俞穴,击中后,冲击肾脏,伤气机,易截瘫。”
“啊啊啊!!!”
温阮每次下手,都极其精准地点在黄凤麟身上,对应的穴位。
并且,她多年来经过一台台人体解剖,以及亲身实践,练就出稳如泰山的一双手,更是把力道控制在一个精准又安全的范围之内。
不会真让黄凤麟内脏破裂、筋脉血管崩断,但该让他吃的苦头,却也分毫不减。
当温阮指尖转向黄凤麟腰侧时,痛得浑身大汗的他,嘴唇上已经咬出几个血淋淋的缺口。
“我……爸……他……”
“他给全市医院……都打了招呼,让他们不要……不要收留你妈。”
“否则,就……就是,跟我们黄家……作对!”
黄凤麟不懂中医,更不了解在武侠传说中,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穴位。
但他却知道,温阮这个女人的阴狠歹毒。
并且,他还隐约记得,对方刚才刻意提过108这个数字。
可别说108了,仅一个,就已让他只觉肝肠寸断,三个,更是直接让他痛不欲生。
如果,温阮当真要把那108个穴位,都挨个在他身上点个遍,那定然……
黄凤麟甚至连想都不敢再想。
只敢满眼祈求地望着温阮。
温阮听着带着血腥气的回答,呼吸伴着剧烈的撕裂痛感,明明是三九寒冬,掌心却攥出了汗。
她无法想象当年,母亲会是怎样的无助与绝望。
无法言喻的煎熬,如万箭穿心。
如果不是身为警察,如果不是还没查出父亲的下落,她真想把黄凤麟当场剔成人蝎子。
温阮双眼通红,强压冲天杀意。
可手,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按回到他的颈动脉窦。
“那绑架你的三个人,最后……”
当年,警方并没在山里找到绑匪的踪迹。
温阮原以为,他们已经逃之夭夭。
可现在看来,依照黄家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别说是那三个绑匪,就连他们家里的鸡蛋,定然也都得被摇散了黄。
这一手,吓得险些痛昏过去的黄凤麟,像是打了强心针,瞬间清醒。
连话都不敢多做停顿,“那男的,剁碎了,喂狗。”
温阮,“……”
在一阵死寂般地沉迷后,她才再度开口,“那另外两人?”
“不知道,当时我爸手下的人,只抓到那个男的,让另外两个逃了。”
“他们叫什么?”
“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黄凤麟浑身瑟缩,“求求你!别再点我了!我没撒谎!我真没撒谎!”
“他们长什么样?”
满脸通红的黄凤麟,眼神有些涣散。
“那男孩眼睛好看!跟那个女大学生很像,但他脸上一直带着头套,从没摘下来过,其他两个长得……很凶,对很凶……”
温阮眼前一晃,视线突然有些模糊。
微一垂眸,看到了黄凤麟有所反应的下身。
大学时的遭遇,以及面前男人的底色,都让温阮瞬生警觉。
虽然,她知道先前那杯香槟里,定然有猫腻。
可此刻,发软的双腿,以及用不上力的手指。
也让温阮意识到——没喝那杯酒的自己,竟然也中招了。
——题外话——
医院等级(三级十等):按《医院分级管理标准》,依据医院规模、科研方向、人才技术力量、医疗硬件设备等,对其资质评定指标所划分的等级,分一、二、三级;每级又分为甲,乙、丙三等,其中三级医院增设特等,因此共分三级十等。
三个级别中,三级医院级别最高,二级次之,在三级医院中,又以三级甲等医院等级最高(三级特等和三级甲等是等级医院中最具权威的),三乙医院次之,依次类推。
(但,卫健委于2011年印发《医院评审暂行办法》,明确规定各级医院评审结论分为甲等、乙等、不合格,不再应用“三级十等”的划分标准,阮毓辞职发生在该时间节点前)
【本书危险行为,切勿模仿,不做进狱系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