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赶紧整理仪容,整齐的排着队,低头候着。
朱辰钰行动如风,却仍能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头上的金步摇微微晃动,丝滑的像德芙。
好在朱辰钰的亲卫同样不弱,尤其是肖家姐妹,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就这样的阵仗她俩见多了,这要换寻常侍女,根本就跟不上。
朱辰钰来到众人跟前,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看来她们很快适应了。
司监拱手行礼,其他人都纷纷跪下行礼。朱辰钰道:“起来吧!”
“韦大人?跟她们讲清楚了?”
司监道:“讲的明白,带人看过了。”
朱辰钰点点头,笑着问道:“事才听你们喊来一段?来一段儿什么呀?你们在玩什么?”
这时候又是那个嘴快的姑娘说道:“启禀公主,我们刚才是想听湘莲姐姐唱曲儿来着,她唱的可好了!”
“哦?哈哈哈,这个可得算我一个,我可爱听曲儿了,哪位是湘莲教习?”
这时名叫湘莲的玲珑女子从队伍里走出来,道个万福,轻声细语:“奴婢李湘莲,见过公主殿下。”
朱辰钰道:“好,来段儿什么?西厢记还是牡丹亭呀?”
“牡丹亭,牡丹亭,还是牡丹亭好听。”有人附和着说。
朱辰钰倒是无所谓,这两出戏她都爱听,而且她还会唱几段,专业票友水平。
作为一个明朝死忠粉,不会唱昆曲说不过去!
朱辰钰问道:“李教习,可会唱牡丹亭?”
李湘莲脸色一红,心道,看不起谁呢,姐会的多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很谦虚的说:“奴婢会几段唱。”
朱辰钰一拍手,道:“好,你就来第十出,皂罗袍,怎样?”
众人一听,起哄道:“欸,这个好,这一段词也美!”
第十出,惊梦,皂罗袍是曲牌名,代表特定的调式。
李湘莲连点头道:“就依殿下的。”
朱辰钰想了想,这没伴奏也不好,找个现成的吧。
当即吩咐:“去个人,把教唱曲儿的助教班子请来!”
不大一会儿,伴奏乐队到了,朱辰钰吩咐了几句,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教习,可以开始了!大家都让个场子。”
呼啦啦,众人望四周让,留一片圆形场地给李湘莲。
李湘莲轻挪脚步,摆出柔美矜持的戏曲动作,开始慢悠悠的唱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唱到“朝飞暮卷,云霞翠轩”这一句时,会唱的都跟着和起来,这里恰好是合唱部分。
一曲罢了,众人纷纷拍手。
朱辰钰扭头微笑着看了看柳如是,道:“柳教习,你点评一下!”
柳如是一愣,心里嘀咕,这得罪人的事儿,怎么给我了?
不过,公主殿下吩咐,她不敢拒绝。只得施礼,应了一声是,接着说道:“湘莲妹妹这段唱瑕疵很少,只不过有几处地方气口差了点。”
唰唰,几道不友善的目光集中到了柳如是身上,哼,你还真敢说。
很多人都知道柳如是的出身,尽管比美貌和才情比不过她,但是比出身就比她强多了!
柳如是泰然自若,根本不在乎那几个人的目光。李湘莲不知道柳如是的过去,听她专业独到的批评,也是非常钦佩。
她客气的说着:“这位柳姐姐说的还真对,湘莲受教了!”
朱辰钰面带微笑,看着柳如是,心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金鳞岂是池中物!
“柳教习,你也来一段儿吧。”
柳如是应道:“遵命!不知殿下要听哪一段?”她非常傲娇的让朱辰钰点,这叫自信,无论哪一段,她都行。
朱辰钰道:“还是这一出,山桃红,第一段!”
柳如是傻眼,这段儿是男女对唱,你叫我哪里寻个柳生去?而且这一段……她脸红了!这一段有很亲密的表演。
未等柳如是提出异议,朱辰钰说道:“我陪你唱,我来柳梦梅!”
众人都惊了,这使不得,堂堂大明公主,跑这里跟个贱籍出身的唱戏,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说出去都得掉脑袋!
呼啦啦,一群人都跪下了,司监严肃的说道:“殿下,不可。”
朱辰钰不乐意了,戏瘾都上来了,你们就不让我唱?
“为何不可?”
“公主千金之躯,万一传出去……”司监欲言又止,这事儿不好明说。但是朱辰钰知道她要说什么。
“哈哈哈!”朱辰钰大笑,霸气十足的说道:“你们都是我的人!我看哪个敢说三道四!”
“都给我起来!”
众人听到公主的语气带点怒气,不得不乖乖的起身。
朱辰钰对柳如是道:“只管唱来,本宫戏瘾犯了!”
说罢,将头上碍事的金步摇拽下来,一抖手直奔亭子的大柱,嘭的一声,金钗扎进木柱,足有一寸。
朱辰钰这一手,可把这些女人给镇住了。好家伙,原来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公主竟然有一身高深莫测的武艺。怪不得这么霸气!
朱辰钰闪掉斗篷,露出大袖长衫,来到场地中央,拉开架势,开始表演,乐队很配合的敲打起来。先是一段念白,毕竟是反串,还是有点儿原声的。
接着二人都进入戏中,柳如是不愧是见过大场面儿的,配合的十分默契。
朱辰钰开始唱:“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这一段描写书生柳梦梅跟杜丽娘梦中恋爱的场景,很暧昧也很浪漫。
唱着唱着,柳如是不禁心头一酸,感伤起来,她想起来曾经有个男人也令她为之心动。却因为种种阻力,二人终不得有情人成眷属。
直至嫁到钱家,她都一时无法忘怀。然世事纷扰,她无心再想那些儿女私情,风雨飘摇的大明令她感觉到天塌了。
一开始传来的消息都是令人痛心疾首到绝望,战火四起,生灵涂炭,同胞死伤无数。到后来,金陵失陷,相公削发降清,真个是令人悲愤欲绝!
可是,她一介女流,身份卑微如蝼蚁,又能怎样呢?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她渴望变得强大。但不知路在何方!
曲罢,朱辰钰就看到这柳如是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心中纳罕,不至于吧?怎么哭了?本宫没欺负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