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了一个人知晓了这门婚事后发了狂。
他多次去霓裳坊约羡雪相见,但她都不在。
祁肆夜也直接冲进去找过羡雪,但发现她的闺房已经搬空,好似早已不住在这儿了。
羡雪不想让永王随时都能找到她,于是已在翎都另一处洛氏房产中临时选了个院子住。
她明白这举动无疑是与永王宣了战。
永王随时都能去翎帝面前告发她的真实身份就是沈凌烟。
但以翎帝多疑的性格来看,他若知晓此事,第一虽然是会下令彻查羡雪身份,甚至还会下旨将她关押。
但第二当然是会疑心永王,他是如何得知洛羡雪隐藏的真实身份?而为何明知真相还跟她亲密无间地做了这么久的知己朋友?永王又是何时发现的此真相?是否曾经刻意隐瞒甚至与沈凌烟勾结想要共同对付朝廷?
永王权衡利弊下料想也不敢贸然去检举羡雪。
毕竟他现在手中就只有那几千私兵,如果鱼死网破不过是两败俱伤,他虽打压了安王和洛氏,但自己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当然,羡雪决定嫁给祁辰昱也并不是一时冲动。
她定要入府一探究竟,她相信祁辰昱若真是未亡的阿风,那在与他日夜相伴,朝夕不离的日子里,她总能找到他的破绽。
毕竟现在还活着的人中,没有谁比她更了解祁慕风了。
羡雪正在跟自己对弈,一边下着围棋,一边揉搓着棋子筹谋着如今的局势。
突然晴彩推门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晴彩面带不安,说话也有些踌躇。
“怎么了晴彩?出什么事了?”羡雪一眼就看出她藏着有事。
“是……是永王,他在敲院子的大门……他说,想跟小姐单独聊聊……”
羡雪没想到祁肆夜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照理来说,羡雪躲在这处是绝密,她连未来夫君祁辰昱都没说。
而暗影最擅长的就是隐藏,更不会是他们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吧?
羡雪有些困惑,不过也觉得自己一直逃避与祁肆夜之间的问题也不是办法,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即使情意是假的,那至少花在相互陪伴,彼此依靠的时间是真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为对方流过泪,吃过醋,动过怒,也因为彼此而露出过难得一见的真心笑容。
就再跟他去见这最后一面,也算是对自己这段时间动过的情一个交代。
羡雪推开了门,祁肆夜就面对着她站在门口。
他憔悴瘦弱了不少,眼眶下是难以掩盖的疲惫和淤黑。
可他一望见羡雪的脸后,眼中霎时恢复了几分光彩。
他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过去将羡雪紧紧搂入了怀中。
好像是怕羡雪再跑掉一般,他半晌都没有松手。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他的嗓音低沉中带着身心俱疲的沙哑,他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羡雪为什么忽然要嫁给安王,又怎么会突然决定搬家的。
还跟自己断了这么久的联系……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羡雪的声音冷静又冰凉,像一只千年成精的狐狸要吃人的前兆,跟男子激动热烈的情绪全然相反。
“赤寒偶尔会偷偷回霓裳坊见清霓,我终日里悄悄守在霓裳坊周围,跟着赤寒就找到这里来了。”
羡雪冷笑一声:“你不用挑拨我跟赤寒的关系,他的轻功,你追不上。”
祁肆夜轻叹一声,亲昵地抚摸羡雪额边碎发道:“是没有完全跟上,不过大致方向知道后,我就着人清查那方向上的所有房屋中属于洛氏的,再暗中观察哪些院子是平时没什么人最近却有了烟火气的,这样我一个个排除,就找到了这里。”
羡雪冷眼看着祁肆夜炫耀着他的智谋,提议道:“我们去个没人的地方说话吧。”她不想在洛氏族人面前失态,看戏本里分手不是歇斯底里就是涕泗横飞,总之都闹得不好看。反正有赤寒跟着,不怕永王被戳破后狗急跳墙。
“好。”祁肆夜平静地答应着。
二人不知不觉就走入了附近不知哪座山的峰顶,四周一览无余,还能眺望近处的翎都,鳞次栉比的房屋,还有如棋盘上的黑白子在缓缓移动的人流。
“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祁辰昱?父皇逼你的还是你心甘情愿?”
山野间的清风吹拂着二人的发丝翩翩起舞,他们都没有看着对方,只眺望着远方看似繁华城市下的国泰民安。
“那青梅为什么住在你府上?”羡雪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亮出底牌,也许她还是心有不甘,想最后给他一次坦诚相见的机会?
若是祁肆夜愿意坦白,且理由能说服她,也许她也会如实相告,她答应嫁给祁辰昱只是因为疑心祁辰昱的真实身份,想住进府中一探究竟,朝夕相处之下演戏的人更容易露出破绽。
祁肆夜听到“青梅”两个字,眼中爆出难以隐藏的惊恐。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喃喃着。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发现的,我现在只想要你一个解释!七年前的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沈家全族被灭门的惨案,你有没有参与!”羡雪声音中愤怒带着威吓,她转过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祁肆夜,想看他作何反应。
他却沉默了,看起来是暴露了真相后无言以对了吧。
他不敢看羡雪的眼睛,缄口不言,紧闭双唇半晌后,他呼吸沉重地开了口:“总之,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好,我绝没有害你,你知道这点就行了。”
“好,那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跟你说的了!过往种种我们都忘了吧,就当我们从未重逢过,从今以后,我们就做陌生人。我当我的安王妃,你在府中继续养你的小妾,你我再无干系!”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羡雪默念着。
虽然她心里清楚,洛羡雪和祁肆夜今后既当不了情人,也做不了朋友,就只能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