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雕像的左边是已经完全结晶化的严士番。
而它的右侧则是维持着‘人’形态的苏心仁。
两人连接处的上方浮现出了那颗魔石海洋之心。
“他们还活着吗……”
张可心甚至不敢正眼去看那尊浑身结晶的雕像。
上面散发的那种感觉让她浑身发毛。
尘南转过头也不太想去看那画面。
但这也许就是二人最好的结局。
可以说是这场跨越了七百年的恩怨最好的结局。
一旁一直抱着古琴的姜太虚用手肘撞了撞瞠目结舌的严林。
“你这个严家最后的男丁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
严林苦笑了一声。
今天遇到的所有事都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范围。
现在的严林能感到的只有无尽袭来的疲惫与困意。
自己唯一想做的只是躺在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如果你接下来没有方向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们目标还是夜雨山庄。”
张可心突如其来的邀请让严林不知所措。
他是万万没想到和自己有过恩怨的张可心竟然会主动对他抛出橄榄枝。
正当几人谈论之时，突然从后方窜出一个黑影。
尘南眼疾手快拉住张可心往后闪身。
那人的攻击顿时落空。
但他的身影则出现在众人眼前。
“后退！都给老子后退！”
苗玉良像是发了狂的野兽一般用仅存的那只手握住手枪对准了几人咆哮。
“后退！不然老子就开枪打死你们！”
几乎所有人都遗忘了这个断手的家伙。
他的突然出现让这个本来应该平静下来的气氛在大厅中再次凝重起来。
“你想干什么？”
姜太虚看着这个家伙怒斥。
“这件事已经了结，咱们这些仅存的人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了结？那是你们的结束不是我的！”
苗玉良哈哈大笑道：“这里只能有一个活下去的人！那就是我！”
“你也想要魔石？它现在只是一块无用的石头。”
尘南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企图。
但苗玉良根本就没把尘南的话当回事。
所有幸存者都躲在一旁。
他们很怕这个情绪激动的家伙擦枪走火发生流血事件。
苗玉良则是一瘸一拐地走向那尊雕像。
他双眼如饥似渴地盯着结晶雕像头顶之上的魔石贪婪地吮吸着空气。
“住嘴！魔石是我的！它是我的！”
苗玉良双目赤红用枪把对准了结晶处猛地砸了下去。
海洋之心受到撞击从雕像的头顶掉落在地上。
一旁的严家死侍刚想去捡起魔石苗玉良抬枪便射。
那人还没摸到石头就被这个魔鬼乱枪打死。
这下再也没有任何人胆敢接近海洋之心。
苗玉良将手中打空弹匣的手枪扔掉后跪在地上捡起魔石捧在手心狂笑。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魔石最终落到我的手上！只要拥有这股力量……只要拥有它……”
“那你可以试试。”
尘南倒是一点都没显得慌张，他只是这么盯着苗玉良。
一旁的张可心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你这个可悲的小人即使得到了魔石又能如何？你难道看不到严士番与苏心仁的下场吗？你只不过是在步他们的后尘而已。”
“住口！你懂什么？！”
苗玉良握住魔石对张可心目露凶光地大吼。
“我是前途无量的官员！我有人人羡慕的后台与机遇！只要拥有这块魔石，我就可以……”
“你就可以小人得志？你就可以平步青云？你就可以粉墨登场？别再自欺欺人了……”
张可心指着那块魔石说道：“你想要什么？权力还是永生？即使你得到这些东西又能怎样？”
“人类正是因为会死亡才会去学着珍惜生命，不过对你这种小人说这种话也不过是对牛弹琴，你不会懂这些道理，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
“即使你得到永生也只是一个内心阴暗孤独、万人唾弃、所有人都得而诛之的害虫罢了。”
姜太虚看着张可心大气都不敢喘，旁边的严林更是早就紧紧的闭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苗玉良也被张可心的一身正气所震慑，但短暂的失神后他便又恢复了愤怒。
“那就让你看看魔石的厉害！”
苗玉良扯开自己的衬衣高举魔石学着严士番的样子猛的朝自己的胸口拍去。
但接连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
唯一得到的结果只是他被石头撞击后红肿的胸膛。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尘南看着那颗魔石笑道：“难道你还没发觉手中魔石已经变回了宝蓝色？它所蕴含的所有魔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换句话说这个特殊的生命体已经在苏心仁与严士番的争斗中彻底死亡，现在它仅仅是一枚漂亮的蓝宝石而已。”
“不可能……不可能！”
苗玉良还在不停地模仿着严士番当时朝着胸口安放海洋之心的动作。
但他的胸口很快就被被魔石尖锐的边角撞击的血肉横飞。
“停下吧，你会死的。”
尘南看着这个彻底陷入癫狂的家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这类人他见到太多，失去一切筹码的赌徒在倾家荡产后都是这副嘴脸。
“会死的人是你才对！”
苗玉良恶狠狠的盯着尘南将魔石扔在脚下骂道：“你们都要死！都要给我陪葬！”
苗玉良伸手就从背后又摸出了另一把早就藏起的手枪。
尘南见势不妙拉过张可心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的前面。
这个疯子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要杀了面前几人。
双眼赤红的苗玉良刚抽出枪还来得及没抬起手。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便在他的腹部爆炸。
他的身体就像是被撞击出去的台球一样向后倾倒。
张可心听到枪响不自觉地一抖，她的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尘南。
她突然感觉这个挡在身前的男人有些不同。
此时的他身形是如此的高大。
就像自己的父亲一般。
众人意料之中的枪声如期而至。
但那巨大的轰鸣声却是从尘南身后的姜太虚手中发出。
“无量天尊！就让贫道来超度你迷惘的灵魂！”
姜太虚手中握着一把冒着青烟的霰弹枪。
他的脚边是已经被打开的黑色布包。
苗玉良的五脏六腑都被这股力量震碎。
男人借助最后回光返照般的气力想要用手去触摸滑落到一旁的魔石。
他不甘的眼神映照在众人眼中。
在场的每个人都无言的看着他艰难的爬行。
在场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真正对魔石留有执念的人不是严士番也不是苏心仁。
而是这个浑身是血如同毒蛇一般往前蠕动爬行的男人。
众人听到枪响慢慢转过身看到的是已经奄奄一息的苗玉良。
尘南有些惋惜的走到他面前蹲下说道：“忘了魔石吧，你的心智已经被它夺舍。”
“我……我只是想让……想让所有人都看得起我而已……”
苗玉良终于爬到魔石前将它狠狠抓在手中后努力翻过身。
刚才的爬行已经让他耗费了最后的力量。
严重受损的肺部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剧烈呼吸。
“我……我……”
“别说了，安静的死去会让你好受一些。”
尘南虽然不喜欢这个男人但看到他濒死的状态也不忍再让他受苦。
“不……我要说……”
苗玉良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抓住了尘南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
“我靠着……走后门从一个小小的……底层人坐到现在的位置……我知道……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但我从没看不起我自己！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不是废物！我要向所有人……所有人证明我的价值！”
苗玉良开始不停的咳血。
血压的失衡让他的大脑不受控制。
他的手脚开始微微的抽搐瞳孔也跟着扩散。
“我……我不是废物……我不是……”
苗玉良依旧模模糊糊的重复着这句话。
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直至失去所有的生机。
尘南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脉搏摇了摇头道：“他死了。”
姜太虚从后面走了上来骂道：“死有余辜。”
“纵然他有万般罪过也不过是人死事了，更何况他还是被魔石影响了心智。”
张可心在这方面倒是很看得开。
面对这个上一秒还想要自己性命的家伙女孩显得十分豁达。
“张小姐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家伙就是缺乏安全感的小人。”
尘南看了看胖道士手中的霰弹枪打趣道：“你们门派驱鬼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你说这个？”
姜太虚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大杀器很是自豪。
“行走江湖不带一件像样的防身武器哪行？这年头这么乱什么刀剑棍棒都不如一把枪来的实在。”
尘南接过姜太虚手中的霰弹枪仔细端详后发现上面镌刻着一道道的咒文。
而枪口处更是经过细致的处理。
“这枪真是华丽，这雕花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那当然，这可是贫道最得意的法器，用的子弹都是我专门用沉水阴银打造的，别的门派的法器最多也就是念咒诵经驱散邪魅，贫道可是直接物理超度送恶鬼投胎！”
“这是新时代的驱鬼方式？”
“枪法也是法，弹道也是道！”
一脸黑线的尘南实在是无力吐槽这个不走寻常路的胖道士。
一旁一言不发的张可心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却迟迟没有张口。
“你怎么了？”
尘南敏锐地发觉这个女孩心中的不快。
“没什么。”
张可心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尘南像是看出来其中缘由一般安慰道：“放心吧，在找到张老虎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女孩咬着下嘴唇轻声叮嘱道：“以后别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了。”
“我自有分寸。”
张可心死死的盯着尘南的眼睛很是认真的重复道：“以后不要再冲动冒险了，好吗？”
“你这是在关心我？”
尘南话锋一转并不去回答张可心的问题。
张可心略微停顿了一下后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
这短短的一个字却让尘南有些不知所措。
他有些慌乱的打岔道：“那个……啊……道长你看到严林了嘛？我有话和他说。”
“真是让贫道羡慕，年轻真好啊。”
姜太虚眯着小眼睛对着远处的严林打了个响指。
严林像个马仔一样识趣地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尘南轻咳一声后大声说道：“严家的家仆们听令，现在严士番与严凡贵已死，严林便是严家家主，你们是否愿意继续效忠严家？”
死侍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后齐声说道：“我等愿奉严林为主，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林瞪大了双眼怎么也没想到尘南叫自己过来是为了说这件事。
其实这也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严家的两位掌权者都已经变为一尊雕像。
他们这些从出生就效忠主人的死侍养成了只知道遵循家主命令死脑筋。
至于严家家主是谁他们并不关心。
“那什么……都起来吧。”
严林一下子还不习惯身份的转换。
但尘南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后继续说道：“家主有令，所有人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渡轮行驶的目的地依旧是夜雨山庄。”
死侍们纷纷看向严林。
严林此时也回过神来正色道：“按照尘南先生的话去做，所有船员回到工作岗位上保证渡轮的平稳航行。”
“其余人分出两拨，一拨人将幸存者们送回客房中休息并照顾伤员，另一拨人留在宴会厅负责收殓死者的尸身。”
“谨遵家主之令。”
死侍们很快就融入了新角色之中，这强大的执行力不由得让尘南咋舌。
如果严士番刚才下达诛杀令，可能自己和身后这群幸存者早就被扔进了大海喂鱼。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严家还有人活着，这群早就被彻底洗脑的死脑筋就会誓死效忠。
“尘南先生，您也回去休息吧。”
严林现在对尘南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这个男人展示出的强大智慧与勇气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去甲板透透气，你们还是抓紧去休息吧，再过几个小时天可就要亮了，另外你和我们同去夜雨山庄的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我明白。”
严林这会虽然疲惫但整个人精气神却很足，完全和几个小时前那副霜打茄子的模样判若两人。
甲板上的海风有些令人发冷。
尘南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从口袋中掏出了那块魔石。
冰蓝色的宝石就像此时夜空中最亮的星。
波涛被船头分作两半从尘南的耳旁呼啸而过。
他高举宝石对准天空沉默不语。
男人的思绪也和魔石一样融入了这满天星辰之中。
他的背后从甲板的另一侧慢慢走来一个倩影。
尘南没有回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还不回去休息，折腾这么久你还不累啊？”
尘南把玩着魔石转过头看着女孩。
她虽然脸上挂上了一丝憔悴但眼神却充满了坚毅。
“这里太冷了，给你送件衣服。”
张可心将手中的外套递给在尘南后感叹道说道：“海洋之心可真漂亮啊。”
“这颗魔石虽说现在陷入了沉寂，但说不定日后还会恢复魔力。”
“你是想留下它吗？”
张可心来到尘南的身边紧紧盯着魔石。
即使失去了充满诱惑的光芒。
宝石依旧散发着对女孩子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不。”
尘南将握住海洋之心的手伸到栏杆外说道：“这无边的海洋也装不下人类的欲望，既然它叫海洋之心，那就该送它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随着尘南松开的手。
魔石犹如坠入凡间的星辰一般，化作一颗美丽的流星消失在无尽的大海之中。
“真是暴殄天物。”
张可心冲着尘南笑了笑。
海风吹乱了她的发梢。
她轻轻将手搭在耳边将鬓丝置于脑后。
“一切都恢复平静没有什么不好。”
“是啊。”
张可心盯着水平线处逐渐升起的太阳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彼此彼此。”
尘南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姑娘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说不定被拯救的人其实是自己。
两人闲聊几句后便回到了船舱。
海洋之心在水中不断下沉。
那因为折射散发出耀眼斑驳光线吸引了一条大鱼。
鱼儿张开大嘴便将这块闪着妖光的东西吞下。
随后甩了几下尾巴朝着海洋的更深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