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无邪想象中，智元法师的形象，是一身正气，仙风道骨，深不可测的样子。
没曾想是油腻甚至有些猥琐的中年和尚。
翻山越岭的，都有些后悔来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
于是不露声色说：“是这样的。”
“火葬场街耗子那只恶鬼，昨晚被我灭了！”
“什么？”
眼前这个小伙子，倒是清秀，唯突出的是背上有把大刀，不过平常之人。
他能灭了那只恶鬼，智元法师表示不可思议。
事情的经过，冯无邪又说了一遍。
恶鬼没了，智元法师松了口气。
你小子大老远的跑来，不会是故意显摆来了吧。
“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是我收拾不了那只鬼，是不敢违背佛的旨意。”
“灭鬼同杀生，我也不想背因果。”
这借口冯无邪不认同，但没有理论的必要。
何况他是来求助人家的。
“法师不要误会，我不是为此事来的，是我自己的事，想求法师帮忙。”
智元法师再次打量他。
火葬场那只恶鬼，他都拿着头疼，没想到这小子一刀灭了。
要说能力，强过他，会有什么要求他呢？
冯无邪将徐婆婆的事一五一十细说了。
智元法师本以为冯无邪会提出什么强人所难的要求。
听后知道是弄一个佛引荐的仙道之书，对他来说倒是举手之劳。
“你说的，就是一道丹篆，没问题，这就给你弄。”
智元法师答应得很爽快。
没想到这么顺利，冯无邪高兴，忙说道谢。
当即智元法师取来一张红纸，毛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虽不同于刘老道画符的字体，但冯无邪一个也不认识。
写好后，智元法师想了想说：“保险起见，能加上你已故亲人的名字最好。”
冯无邪不解，正要问。
智元法师接着说：“当然，不是谁的名字加上去就有用。”
“我的想法是，阴比阳一般，也讲人情世故。”
“如果你祖上有名声显赫，行善积德的亲人，死后去到阴司里，是会被善待的。”
“自然，如果过于突出，阴司会记住他的。”
“所以，有这样的亲人，你走阴去地府，鬼差可能会看在你祖上的面子上，不为难你。”
名声显赫，行善积德？
冯无邪祖上，都是平常百姓。
父母没作过大恶，也没行过大善，平常不过，阴司肯定不在乎这等小鬼。
爷爷当了几年的刽子手，后也是本本分分的农民，默默无闻。
冯无邪皱眉，他逝去的亲人，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
忽然想到爷爷的死，极不正常。
哪有人赴死，会产生期待和兴奋，比视死如归都还要从容。
爷爷死前的表现，像是出一趟远门般，像是要去旅游的心情。
他没有牵挂还能说得通。
可冯无邪是他唯一的亲人，谁会从容不迫的丢下所爱之人去死。
爷爷忽然暴毙的种种异常，成了无解之谜，成了冯无邪的心病。
没多想，冯无邪就说出了爷爷的名字。
“冯祖叶。”
“他是我爷爷。”
智元法师没有多问，落笔就写上名字，并注明和冯无邪的关系。
之后就将红纸埋进佛像前的香灰里。
点燃三根香，让冯无邪手捧信香跪在蒲团上，诚心向佛。
智元法师净身更衣，不用翻看经书。
盘坐闭目，敲响木鱼，口中喃喃念经。
他的声音平缓而低沉，微如蚊鸣。
虽然小声，但吐字清晰，能一字一句的听入耳。
这一念，就念三个钟头。
冯无邪香换了几回，也跪了三个钟头才总算完了。
智元法师从香灰里取出丹篆。
上面的篆字，变得生辉，如活过来般有灵性。
他将手中丹篆拍出去，丹篆缓缓飘向佛像。
落在大佛手握的佛珠上，停留片刻，神奇般又缓缓回飘过来。
丹篆上多了佛珠印上去的圆形金印。
智元法师接在手里，小心折好，交给冯无邪。
“好了，我有必要首先声明，丹篆只起保险作用，阴司认不认可，就看你造化了。”
冯无邪宝贝般收好，再次感谢。
智元法师不再多言，双手合十就这样看着冯无邪。
耽误人家这么长时间，人家也不想久留。
冯无邪双手合十：“多谢法师，我们就不打扰了。”
走前取出一把钞票，放进功德箱。
呵，出手真大方。
智元法师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阿弥陀佛，冯施主有心了。”
冯无邪给的香火钱有些多，或许智元法师有些过意不去。
将法桌上的一串佛珠赠予冯无邪。
“本寺庙小物薄，没什么珍贵的东西。”
“这串佛珠虽不是稀罕物，但危难之际，或许能救你一命。”
冯无邪欣然接受，不要白不要。
什么鬼都觊觎他，身上避鬼驱邪的东西，越多越好。
二人刚走到寺门口，智元法师又叫住了他们。
“恕我无能，公交车上的邪祟，我没办法帮上忙。”
“只是我认为，万法有形于无形，无形即有形，万变不离其宗。”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与色并不对立，同是一体的，相互依存。”
“你看到的表象，并不是你以为的实质，换个思路，你就会觉得其实事情很简单。”
“或许你认为摸不到看不着遥不可及的东西，其实就真实的在你身边。”
“只是，你被固执的思维蒙住了双眼！”
二人对望，随后摇头。
智元法师说的太高深了，他们理解不了。
也不好意思问。
智元法师也不给他们问的机会，径直朝后院走去了。
回来的路上，冯无邪反复琢磨智元法师刚才的话。
字面意思，他倒是听懂了，往深层次想，完全没点头绪。
公交车那只鬼，就介于形与无形之间。
无形，它又归于何处，有形，它又以什么形态出现。
显然智元法师说得对，冯无邪是要转变思维了。
以昨晚那种刑侦排查的手法，是不可取的。
但问题，没有一点线索，冯无邪该从哪里下手呢？
办法倒有一个。
用大军以身试险，钓出这只鬼。
可邪祟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万万不可冒这个险的。
此鬼杀人于无形，以大军在没有防备情况下作诱饵，怕人在梦中死了，第二天才发现。
正想着，他们来到了江阴沟。
已是黄昏，沟内却阴黑得如夜晚。
对比早上烈月当空，诡异气氛更浓郁。
二人打起精神，硬着头皮咬牙走了进去。
这次，他们没早上幸运了。
因为，沟内响起了唱戏声。
凄惨惨的女音戏声像是来自远处，又像是在耳边哼唱。
而唱戏声，冯无邪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