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道和大军客气了几句,还不打算走,眼瞅一桌子酒菜,支支吾吾说:“仙家用过的酒菜,你们也吃不完,不要浪费了。”
大军会意:“看我们忙的,对不住了刘叔,快请坐。”
刘老道不客气,不等其他人入座,一个人就坐上桌开吃。
冯无邪去了小雨家,去请帮忙了大半天的小雨娘吃饭,顺便也把老村长田有光也请来。
饭桌上,原以为当村干部的田有光会批评冯无邪几句,说他搞封建迷信。
谁知老村长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冯无邪叹息。
拍拍他肩膀安慰:“看来,你还得要走这条路,天意,天意啊!”
“既然不可改变,就把心安下来,好自为之吧!”
今晚迎请仙家进屋入位,本是喜庆的事,饭桌上除刘老道事不关己埋头猛吃,气氛很是凝重。
冯无邪的自我感觉,像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糟老头子,让人惋惜。
老村长的惋惜不无道理,供奉仙家的人,大多注定一辈子要吃阴阳两界这碗饭。
男的有阴阳先生,算命先生等,女的多以跳大神为主。
这类人,受人尊敬,但同样受人忌讳,和鬼神打交道的人,往往让人敬而远之。
老村长叹息的,是冯无邪年纪轻轻的,就走这条路,以后讨媳妇,不好找。
老头子老婆子做这一行,人们容易接受,年轻小伙做这一行,人们信不过之外,很是瞧不起。
老村长简单喝了几口酒后,就回去了,小雨娘草草吃了点,也回家睡觉了。
刘老道打着饱嗝:“那个,一只祭坛的公鸡,一只请仙的公鸡,还有供品,给我打包好!”
大军去准备,冯无邪阻止不准:“牛鼻子老道你脸皮真厚,拿了我们一千块了,还想顺走我们东西,不行!”
“你懂不懂规矩,做法事的东西,都归先生。”刘老道不管冯无邪阻止,拿了东西就走。
最后刘老道抢不过他,只带走一只宰杀了的死公鸡。
还是大军说了,宰杀祭祀的牲口通常都带有晦气,让先生带走,只有他才能压制住晦气。
要不然被刘老道宰得肉疼的冯无邪怎么也不肯。
第二天,冯无邪去了镇上的纸火铺转转,看看有啥合适的供桌香炉。
做鬼都要讲规矩,做人也得讲信用,答应供奉人家的,也不能食言。
冯无邪身无分文,转了几家店,东西都很贵,他只问不买,店家从一开始的热情招待,变得不耐烦。
“你要买就买,不买别乱摸,那个纸糊的,摸坏了你得赔!”
挑三拣四弄了半天,冯无邪指着最便宜的供桌和香炉砍价:“老板,这两样价格再少点,如何?”
店老板翻着白眼:“供桌最低二十,香炉是锡铸的,算你五块,不能再少了。”
“好,我买,帮我抬出去!”
听冯无邪终于肯买了,店老板板着的脸有了笑容。
等人家把供桌搬出去,冯无邪又来了一句:“老板,我现在没钱,先赊账,过两天给你!”
店老板瞬间收起笑脸,想打人:“没钱你买什么东西,你玩我是不?滚!”
走了几家,说是赊账,都被逐出门。
“不赊账就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缺了供桌香炉,我就没办法了!”
一气之下,冯无邪回了家,从偏房挪来一张断了一条腿快散架的破桌子,听爷爷说这桌子是他奶奶的嫁妆。
擦干净上面的积灰,摆在房间与厨房的过道里,用砖垫上断脚,就当是供桌了。
供桌有了,香炉怎么解决呢?
冯无邪一拍脑瓜子,有了。
他跑去田里,抠了一坨稀泥,捏成一个圆饼,手指在中间戳一个洞,用于插香。
供桌香炉都有了,只差一张神位。
去求刘老道写一张,想到被他轻轻松松讹了一千块钱,冯无邪就来气,不想看到他。
老村长毛笔字写得倒还行,不过他上班去了,晚上才回来,冯无邪等不了他。
这有什么好难的,自己弄。
好在家里用来装零碎小东西的鞋盒子,是红色的,撕下纸盒盖子。
在锅底铲了点锅灰,用水稀释,就当墨汁水。
没有毛笔,冯无邪用高粱杆咬破头,歪歪扭扭的在鞋盒盖上写字:
【灰家仙唐糖糖哥之位】
觉得只有中间一行字,两边空着,有些单调,得写一幅对联填充一下,才好看。
眼珠子一翻,冯无邪就想到了一幅对联,提高粱杆写:
【和睦共处生财】
【不吵不闹家旺】
“我太有才了!”
冯无邪满意的看了又看,才涂上米糊糊,贴在过道破桌子的墙上。
天黑后,冯无邪将昨夜做法事用剩下的香,点上三根,插在稀泥圆饼洞里。
随便喊了一句:“现在堂口给你设好了,要进堂入位,还是在外面浪着,随你了!”
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冯无邪又喊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香燃尽,也不见灰家仙唐糖来,冯无邪续上香,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他不想再等了。
“让我恭恭敬敬伺候你,我不会干,你生气也好,怨恨也好,我管不了,你爱来不来,我睡觉去了。”
冯无邪倒头就睡着了,一阵阴风吹来,随后阴风阵阵,耗子怪唐糖来了。
它来的动静不大,没有吵醒冯无邪,可能是与孟神婆斗法,伤得不轻,出场方式,没有以前宏大了。
阴风在屋内收住,唐糖化作幻影,观看它的堂口。
这一看,气得又是吹胡子瞪眼。
这段时间它对冯无邪的了解,就他那尿性,唐糖早有心理准备,肯定不会把它堂口弄得有多好。
但眼前的堂口,不是敷衍,简直是侮辱。
快散架的破烂桌子上,放一坨屎样的稀黄泥,只插了三根香,没有烛没有供品。
还将它堂口设在过道里,叫花子的摊位,都比这强。
最可气的是,神位乱涂乱画便罢了,他还敢真在神位上写,直呼它糖哥。
神位上的对联,哪是什么对联,简直就是警告。
屋内阴风大作,破桌子倒了,稀泥砸地上,香也灭了,鞋盒盖掀飞掉落。
巨大的声响,也没吵醒冯无邪,阴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翻身继续呼呼睡。
唐糖气不打一处来,原形毕露,张牙舞爪,一口阴风吹起熟睡的冯无邪,重重摔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