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沅薇语气平和,尽量让氛围不至于太过压抑。她缓缓走近,站在牢栏外,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位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落魄至此的郡主。
临嘉郡主苦笑了一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没想到,最后来见我的会是你。”
宋沅薇皱眉,看向她:“是你找我,我才来的。”
“宋沅薇,我从未想过要害你至此,只是……只是一时糊涂。”临嘉郡主没有理会宋沅薇的说辞,只是自顾自地剖白道。
“一时糊涂?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宋沅薇心中五味杂陈,“你收买钦天监正副使,编造妖星的谣言,又下药太后导致太后梦魇,最后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了宋家,推给了我。显然这是你早有预谋。”
临嘉郡主的眼神突然变得尖锐,仿佛被刺痛了一般,她抬起头,直视着宋沅薇,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与愤怒:“是,我是做了那些事情,那又如何?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因为宋绯茹!若不是你天天缠着太子哥哥,后来宋绯茹又出现在太子面前......你们,都是你们宋家!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太子妃之位,我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宋沅薇闻言,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抢?郡主此言差矣。太子妃之位,从来就不是凭个人意愿或是出身就能轻易决定的。我曾经对太子殿下如何不过是年少无知的玩闹,再者说绯茹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是缘分使然,何来抢夺一说?你若是真心爱慕太子,就该堂堂正正地争取,而非背后使这些卑劣手段。”
临嘉郡主冷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堂堂正正?在这皇宫之中,何为堂堂正正?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生存下去,为了守住我应得的一切。”
“你知道我孤身一人被陛下扣在京中意味着什么吗?是任何人都可欺负的质子!什么九品芝麻官都敢来欺负我,特别是你!宋沅薇,你年少时自视傲物,从来没有把我这个郡主放在眼里,我与你交好你却把我送的东西扔进水里!你知道吗,是我父王一次次告诫我一定要在京中安分守己,才能保证临安王府的长久安宁,否则,我怎会任你如此?”临嘉郡主一口气说完,气急攻心一般用力地咳嗽了几下。
宋沅薇听她说自己的过去也很是过意不去,原身的“宋沅薇”确实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她没有办法为她道歉,更没有必要为她的过去承担责任。
“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况且你虽口口声声说你受尽屈辱,但是太后视你为亲孙女,还把你接进宫中,你忍心下药害她,你才是蛇蝎心肠!”宋沅薇说道。
临嘉郡主的脸色因宋沅薇的话而变得更加苍白,她微微颤抖着,似乎被触及了内心深处的痛楚。“太后……是的,太后对我有恩,我本不该对她下手。我最后悔的就是对太后下手,才让太后也放弃了我。不过她都年纪这么大了,太医院日日给她参汤吊着气,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很,她活不过多久了,那她都疼爱我这么多年了,老东西最后为我做一点事情又怎么样呢?”
“放弃?”宋沅薇轻轻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怜悯,“太后如今还在陛下面前替你说情,若非是你父亲拥兵自重,私开金矿,恐怕太后真的替你说情成功了。”
临嘉郡主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绝望所取代。她喃喃自语道:“替我说情?她真的还在替我说话吗?可我……我做了那么多错事,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她......”
“郡主,你至今仍未明白,人生的路是自己选的,后果也需自己承担。太子妃之位也好,其他任何东西也罢,都不是靠阴谋诡计能够长久占有的。你失去了本心,迷失了方向,这才是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根本原因。”
临嘉郡主低下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济于事。我只希望,你看在我们曾有过几面之缘的份上,能帮我一件事。”
宋沅薇心中虽有不忍,但也清楚,自己已无力改变太多:“你说吧,但我不能保证什么。”
“我想见见我父王和母妃,他们还在被押送进京的路上,我不知道……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他们。”临嘉郡主的眼中泛起了泪光,那似乎是对亲人的思念,“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把这个给我的母妃。”
临嘉郡主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荷包,粗布织就看起来毫不起眼。
“这是幼时我缝制的第一个荷包,虽然不好看,但一直想找机会给母妃,但是这么多年来......她都未曾来看望我,如今我恐怕也是见不到她了。”临嘉郡主的声音里透露着淡淡的死意。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宋沅薇觉得这既然是临嘉郡主最后的心愿,那帮她完成也未尝不可,毕竟自己也要离开京城了,就当为未来的人生完成一件善事。“只是临安王府一行人是朝廷重犯,我并不一定能见到她。”宋沅薇接过荷包,揣在怀里,还是留有余地地说道。
临嘉郡主摇摇头,说道:“没关系,如果见不到......就烧了吧。”说完,临嘉郡主便慢慢地转过身子,不再看宋沅薇,“宋二小姐,天色不早了,你走吧,祝你的未来好运。”
宋沅薇看着临嘉郡主的背影,也不再说什么,只得回应了一声“保重”便走出了天牢。
走出天牢的时候阳光正好,灿烂而温暖,掩盖住了天牢的暗无天日。
宋沅薇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临嘉郡主,也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见到活着的临嘉郡主的人。
日落后宋沅薇又被传唤大理寺,才得知在宋沅薇走出天牢的那一刻,临嘉郡主便在牢房中自缢身亡了。
宋沅薇看着临嘉郡主的认罪书,百感交集。
但她的手中临嘉郡主仅存的遗物也送不出去了。
临安王妃在路上病逝,临安王趁乱脱离禁军的监管越狱,逃之夭夭,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