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舞阳没有想到景旻竟然如此坦然地承认了,
一时间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直接说别人有病无论如何都是极其失礼的,尤其是对景旻这样久居高位、威严冷峻的人来说,更是应该不能忍,
然而,他的态度却像是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动了动唇,试探地开口:
“所以,你真的遗传了你母亲的……”
话说到一半,意识到“精神病”这三个字过于刺耳,
她咽了下去。
毕竟,江老太太跟她说过景旻的母亲的事,她曾主动告诉过他。
她没有明说,他应该也懂。
景旻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抬眼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与不确定:
“你害怕吗?”
初舞阳的心猛然一沉。
江老太太说的的事情像阴影般浮上脑海,
她记得江老太太提到过景旻的母亲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残害那些背叛她的人。
倘若景旻真如她母亲那般……
她偷偷打量着他,却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与暴戾有关的情绪。
仔细想来,他似乎从未在她面前表现过残暴的一面,
尽管他周身那股隐隐的压迫感让她并不轻松。
景旻看着她低头沉思的模样,心中掠过一阵莫名的空虚与惶恐。
他当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江老太太既然提过他的母亲,细节恐怕不会少。
而这些事情,他母亲甚至会跟他亲口描述并不避讳,——那些冷漠无情的话语至今刻在他的记忆中:
“对背叛你的人,不必仁慈。手段越狠,威慑才越强。”
当时的他不过才几岁。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放轻,试图让她安心:
“你别多想。我说的不是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只是一些受伤后的后遗症。”
初舞阳回过神来,皱了皱眉,眼神中仍带着些许怀疑。
她缓缓开口:
“后遗症?可是,那群绑匪,不是你让人废的吗?”
景旻低头笑了笑,但那笑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他直起身,双手插进裤兜,声音平静却带着些冷峻:
“他们的确被废了,但不是我干的。那群人里,只有妄想欺辱你的那个家伙是我亲手处理的。其他同伙让人断了他的手脚,直接扔下船去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至于剩下那些人,他们变成那副过街老鼠的样子,跟我无关。”
初舞阳皱眉看他,“无关?”
景旻微微眯起眼,语气冷冽中带着一丝笃定:
“我还不至于做了不敢认,确实与我无关!”
“他们口口声声把这事赖在我头上,说明是船上的人干的。如果不是,我派人收拾完,他们怎么会立刻被人‘补了一刀'?”
“我已经让人在查,迟早会有结果。”
初舞阳皱着眉问道:
“那会是什么人做的?赖在你头上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你的仇人?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和更多人结仇,才安排了这场阴差阳错的绑架?”
景旻听后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什么人?是个好问题!”
他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接着说道,
“不过,如果真是我的仇人,想挑拨更深的仇恨,其实大可不必。”
“那些人断了手脚,已经足够形成死仇了。再‘补一刀’,倒更像是单纯的泄愤而已。”
初舞阳闻言,神情不由得放松了一些,原本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松了下来。
景旻的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似乎真的不是他做的。
至少,他并不像他母亲那般冷血残暴。
她低头轻轻咬了下唇,心中的疑虑稍稍减轻了一些。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后遗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舞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景旻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看了她一眼,随即扫了扫桌上她吃了一半的食物,随口问道:
“吃好了?”
初舞阳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拉起她:
“到外面去走走”
初舞阳被他牵着走出了小屋。
刚踏出门,海风带着一丝湿润的咸味扑面而来,景旻的步伐很稳,牵着她的手也不松开。
他站在外面眺望了一下眼前的海天一线,语气莫名地问道:
“你觉得,这里熟悉吗?”
初舞阳愣了愣,看向前方的海域,又回头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小木屋别墅,最终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回答:
“熟悉。”
景旻猛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抹惊喜:
“真的吗?你真的来过这儿?”
初舞阳一时有些不适应他这忽然热切的语气,摇了摇头解释道:
“你不是说这是海城的旭日岛吗?我确实没来过这儿。”
“但你问这地方熟不熟悉……当然熟悉了,这和金葵岛的风景不是挺像的吗?除了没有向日葵”
听到这话,景旻眼中的光亮微微暗淡了一些,露出一瞬间的失望。
但很快,他像是自我安慰般点了点头:
“嗯,你说得也没错。”
他没有再纠结,反而拉起她的手继续向沙滩走去。
一路上,他仰头看了看晴空万里,突然感叹了一句:
“五年前,也是这里……”
初舞阳脚步微微一顿,抬眼看他:
“五年前?”
景旻目光落在远方的海平面上,语气中带着几分缥缈:
“那时候,正赶上台风天气。我……因为有约……”
他说到一半,语气顿了顿,转头看向身边的初舞阳。眼神里多了一丝柔软的眷恋。
他低声继续道:
“然后因为种种原因,我在这里受了伤……”
初舞阳停下脚步,抬头看他,神色里带着几分恍然:
“所以……云漾救了你?”
景旻闻言,也停下脚步,垂眼望着她,唇角微微牵起一抹笑意,声音平静却意味深长:
“是。那时候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毕竟,当我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在,我很自然地认为,是她把我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守着我醒来。”
“以为?”
初舞阳捕捉到他话中的异样,敏锐地追问道,
“难道不是她?”
景旻微微点头,语气淡了些许:
“现在已经证实,确实不是她。”
他顿了顿,目光从远方移到她的脸上,眼神深邃得像大海,低声说道:
“刚才我提到的,受伤后的后遗症……”
他说着,握住初舞阳的手稍稍收紧了一些,像是想从她这里汲取些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