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浓雾遮掩着血色瞳孔,四周弥漫着不祥的气息。
分明是骇人的景象,雾则距离它稍远处,仿佛对此并不感到恐惧。
由于核的污染,本来漂浮于此地的碎片皆化为了乌有。
我逐渐已经难以分清梦和现实的界限。
我睁开眼,那片景象从我的脑海中消失,映入眼的是通信光屏。
在核面前,这个世界如同一张纸一般易碎。
要与核抗衡,如今星族的力量是远远不足的,即使是雾,也是凭借与黑暗共鸣的巫术而不被吞噬。
我步入安静的庭院,这里的鲜花散发着芳香。
这是我生活了许久的故地,但忙于学业与公务的我已经不常回到此处了。
我轻轻抚过粉色的花瓣,当年我还年幼,母亲总为我情感缺失而忧虑,为我寻觅玩伴在此处游玩,可惜并无效果。
父母对我关怀至极,但爱究竟是什么,我不不得而知。
“父亲,我回来了。”
行至庭院中心,父母已等候着我。
自我接任星际王国领导人职位以来,父亲的事务全权交由我处理,仅仅部分由他代劳。
但由于母亲组织各种交流会颇有经验,而诸多事务仍然交给了她。
“母亲,你不必如此操劳。”
我握着母亲的手,她的模样这么多年以来也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阿以,我和你父亲如今不像从前一般处理王国大事,因此并不操劳。
只是阿以,你如今这样辛苦,才让我和你父亲内疚不已。”
我静静看着她仍旧美丽的容颜,摇摇头说道:“母亲,我并没有感到疲惫,你可以放心。”
如果启示录和星官的预言都是真的,那我如今的努力不过是徒劳的。
母亲在古文字的研究上颇有造诣,促使了我对古文的学习。
不愧是智慧之神的转世。
我的心却仍然空空荡荡,我无法与阿米琳娜共情而感到缅怀或是欣喜,因为我早已不是她。
“阿以,你做的很好了,我和你母亲总是很担心你,尽管你早已独当一面。
如今星族有目共睹,你是星族最好的领袖。”
父亲的眼神很温和。
自我就任以来,无论是在整备军队上,或是优化机甲军舰上,我总能独辟蹊径,寻找高效的方法,成功阻止星虫入侵。
而处理政务时又能关心民生,关心经济,调整策略以促使王国发展。
尽管出于监视目的,我没有彻底清除雾的眼线,但我任命之人都是有才干的青年。
但可惜常宿与霍琳他们皆九死一生,难以生还,他们的离去削弱了王国的力量。
这也是雾的阴谋。
尽管有这些伤亡,但并不影响星族对我的评价颇高,而我的下属和子民非常信任我。
“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都是大家的功劳。”
父亲看着我叹了口气。
“阿以,无论结局为何,既然尽力过,无论好坏,接受便是了。
无论是人或是神,总会有那么一日,你不必将所有责任皆怪于自己。”
我知道父亲所说,也是启示录所说:“无论所望未来是否存在,只能沿着道路行走。”
但我终究不接受星族终究会面临这结局的预言,星族战士不应无故牺牲。
“放心,我会的。母亲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我,或是感到让我担负责任会过于残酷,这是世界的选择。”
是世界选择了让我成为王国的领导之人,让我担负这些责任,但母亲总是忧虑不已。
“嗯,阿以,去吧。”
父母对我招手告别,目送着我离开。
常司已在门口等候我,我微微点头,他与我都心领神会。
我与常司来到绝对密闭且防窃听的的作战指挥厅中。
“常司,或者说琼。你是什么时候恢复了记忆?”
我静坐看着对面的他,他却笑了笑,这个笑容不同于常司往常那温和的完美笑容,而透露出空无。
“与你恢复记忆相同的时间。”
我沉默片刻说道:“你知道雾要做什么,阿米琳娜本没有了转世,仅仅只余下残魂,是雾用召唤术将这残魂凝起,而促使我的诞生。
我本不该存在,且只差一点便烟消云散。
雾再次用召唤术召唤阿米琳娜的残魂,这将严重破坏封印,一旦封印解除,所有人都会卷入这风暴。”
我看着常司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
“我想知道,雾明知道将完整的阿米琳娜召唤而来,会导致宇宙崩塌而万物消亡,她要用什么方法让阿米琳娜活下去?”
无论是星官或是水晶球预言,都指向了一个结局:所有人都会死亡,包括如今的“我”,以及这个宇宙的一切。
我也知晓无论星族的武器和军队有多么强大,与“核”的力量相比,仍然脆弱的如同蛋壳一般。
“是时空裂隙,她会用裂隙拯救阿米琳娜。”
“但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罢了,与你一样,我如今也不能等同于琼。”
常司的神情十分认真。
“正如你所说,你已经不是阿米琳娜,而我也不再是琼。”
他抿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抱歉,常司。”我为方才自己错认他是琼而道歉。
他轻轻摇头。“我知道,如今形势紧急,你需要神为你解答疑惑,但我仅仅是多出一段记忆罢了,我并不是他。”
“常司,你是否感到自己同样缺失了情感?”
琼为救下阿米琳娜的残魂,曾用自身的神魂予以替代。
“嗯,在某些方面,例如快乐。”
他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淡去了,俊美的容颜却让我想起另一个人。
“常司,你的容貌并非天生如此吧。”
我说道:“神明转世的你应当与磷白更为相似,而不是常宿。
磷白按理也应当是常家后人,琼到底做了什么?”
我与磷白父母面谈,又亲自确认他们的星之力与磷白为同样一脉,确认了磷白的确是白家后人。
但普斯与琼是亲兄弟,转世以后也应当如此,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做到转化神明转世身份的,只有琼。
琼修建的祭坛,可以做到这一切,而这能否阻止世界的毁灭?
“我确实与磷白更为相似,即使转世后我是常家后人。
至于琼所修建的祭坛,我并不知晓其运作原理。”
常司答道。
“抱歉,是我唐突了,如今你我皆已经不是神明,自然难以知晓其中谜团。”
走出作战室,我与常司皆是一如既往各自回到岗位。
我总算可以肯定常司同我一样,只是多出一段记忆,而没有恢复神力。
仅仅作为星族之人,神明的一切我们不能知晓。
我能够捕捉常司的变化,也是言语中观察到常司的异样,在心中记录下来后试探于他,果真发现他的记忆恢复。
至于磷白,因他与我缔结了星之契,我不需试探便能知晓,他并没有恢复普斯的记忆。
“阿以,或许你应当休息片刻了。”
总统公务厅中,磷白微微蹙眉看着我,自那日回到星际王国后,我不是在此处办公,便是在休息室都会坚持工作。
“白,我只是不能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每当我看望如同昏睡而形存实亡的霍琳时,那朵维持她身形的水晶花的光芒,一日比一日黯淡。
我的星之力亦不能维持太久,常宿与于舞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深夜时,我无法入眠,梦境中那颗黑暗中的核是那样触目惊心,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我清晰地感受着那些熟悉又默契的友人离去,心中却没有太多情感,他们如此信任于我,在生前又遭受着莫大的痛苦。
我并非不想拥有情感,见到阿米琳娜那一刻我落泪,却仍然不能知晓我为何落泪。
我知道,这种渴望的复苏,意味着我残缺的部分在缓慢生长着,但越是生长,越提示着这个世界面临的崩塌。
无论对阿米琳娜还是我而言,这个世界远比自身的情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