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阳,怎么又独自在这里出神?”柯郁以为她是为了尊上之死难过,但看她表情平静不像是哭过的样子。
“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慕阳微微侧过头说道。
“何事?”柯郁顺势在她身旁坐下,问道。
“云尊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慕阳铺开一盘棋局,一颗颗排列起来,形成了黑白相间的布局。
“自从姐姐他们亡故,四处都混乱起来,除了上界,其他地方完全不能踏足,即使是一丝都不能穿透。
我前几日想要设法用神识拨开黑雾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什么也做不到。”
柯郁叹了口气才说道:“尊上那般安排,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外面再如何混乱,也是影响不到此处的。”
“可是柯郁,我分明感应到了钦尊的力量还存在着,他若是死去,又怎么会……”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里吧,这里若不是有他们,也不会如此平静。”
慕阳听后,没有再做声。
守候如此漫长的岁月,要何时才能解脱?
她渐渐地已经习惯了时光的流逝,常司对她嘱咐的一切她都有认真做,可是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柯郁,我们还能等到他们回来的一天吗?”时光从不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即使已经过去了许久。
“这几日,能很明显感觉到属于钦尊的气息已经变得极弱,仿佛已经走到了最后。
按云尊所述,这是他们将获得新生的表现为何我心中会有不安?”
柯郁抿唇,劝慰道:“既然是他们获得新生的征兆,我们应当放心才是。”
柯郁想到慕阳一向极为相信常司,整个上界大概只有她会相信他们都会回到上界。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说不定等不到尊上回来,上界就化作灰烬了。
如此动荡的情况下,上界还能保持完整,已经极为艰难了。
结界解开后,没有磷白等的守护,上界的未来才是最为飘摇。
“但愿如此,我却总是做不好的梦,梦里上界的许多尊者都死去了,有些则重伤。”
柯郁沉默了。
他想说这些梦或许就是未来,却不能开口,他不能亲自摧毁慕阳的希望,她如此希望一切回到当初的样子。
可这悲哀的真相在尊者中,人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从不讲其言明。
那守护上界极久的阵法彻底破碎了,伴随着磷白气息完全消失。
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去上界以外的地方,而不是被困在上界。
慕阳急切地去寻找了一番,她却迎来了一次又一次失望。
那片迷雾中,形成了人间与地府,她费尽全力也没有寻觅到尊上的丝毫气息,反倒是似曾相识的恶之气息。
“怎么可能,他应该和尊上他们一起消失了才对。”
慕阳有些不可置信。
“你忘记了,既然尊上都还存在,而尊者和恶是相互牵制的。”柯郁提醒道。
“太好了,尊上他们果然还没有死去,我们能做什么吗?”慕阳难违地露出一个笑容。
“你忘记了吗,慕阳,我们能做的,还是只有等待。”
等待吗,她可以做到的,但她也不会放弃寻找他们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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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这些时日,边界局势越发紧张了。”早朝众人散去,亲信向我禀告情况。
“嗯,我知晓了,狄公辛苦。”
“卑职不敢,此是卑职分内之事。”
客套几句后,亲信退下,殿内空旷不少,我行于内室,抿唇屏退侍者。
看着成堆的文书,我微微蹙眉。
父亲只有我这一位独女,自我生来,本应当平息的战事却愈演愈烈,即使是曾经交好的远近邻国,竟然也要与我邦开战。
父亲一直操劳,既往强健的身体也因此落下病根,而边界形势愈加恶化,我不得已接受任命代理朝政。
代理两年以来,纵使我自幼习武且根骨强健,仍然难以独立完成诸多事务,若非有可靠之人辅助,怕是极为艰难。
我时常去看望父亲,而父亲落下的旧疾让他咳嗽不止,让我时常揪心万分。
“以儿,父王无事,自你长大以来,忧国忧民,为父王排忧解难,是我的骄傲,不必如此伤感。”
父亲的面容相比从前苍老了许多,但目光灼灼,笑容和蔼。
父亲从小教导我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自我还是个牙牙学语的玉雪小团到如今能独当一面之王。
父亲总夸赞我越发出落的英姿飒爽,有他当年的风范,但我却看见皱纹爬上他的眼角。
他总用有力的臂膀充当我的羽翼,而随着时光流逝,他将这份力量交给了我,用来保护我挚爱之人。
我的眼眶湿润了,我每次却控制眼泪,不让它落下,因为我不仅仅是父亲的爱女,也是一国之君。
局势的发展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须亲自远征战场,前几日夜观天象,已是不可阻遏的战事。
临行前,父亲向我嘱咐了几句,他的眼神充满了信任,他十分相信我必然凯旋归来。
“以儿,以你的文韬武略,此行我十分信任你,望你早日归来。”父王对我说道。
“多谢父王,儿臣必不负所托。”我郑重地说道。
母亲的眼神却充满了忧虑,即使我如今已经长大,在她看来却还是个孩子。
我年幼时她也曾美貌无双,风华绝代,那时的我还不懂时光流逝,会损伤她那无双的美貌。
“若是有困难,不要太勉强自己。”母亲似乎有千言万语将要述说,却只是说了这句话。
自我年幼时,她就时常询问我,是否怨过被寄予这样的厚望,而舍弃了寻常孩童嬉笑的童年。
那时的我,每次既要学习功课,又要每日练武,却并不感到疲惫。
我回答:“母后,儿臣很满足,这些功课于我而言,既是任务,也是休憩。”
我仿佛具有这方面的天赋,虽不知晓其从何而来,但仿佛与生俱来。
无论如何,我也会竭尽全力保护我所珍爱的一切,我看向母亲温柔的脸,不由开口安慰她不安的内心。
“母后,别这样忧虑,儿臣有武功傍身,又有精兵良将辅助,定可凯旋归来。”
父王头疼难忍,难以亲自指挥,自我担任这战事指挥以来,因能力卓越,竟然未曾引起朝中非议。
即使有细微声响,也尽被打理妥帖,尽管诸事顺利,我也不曾掉以轻心。
这段时日,尽管我想尽方法避免交战,如今看来却是于事无补。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名唤浊以,面对世界的破碎,却无能为力,直至牺牲自我,融入黑暗。
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我所熟悉的面容。
我因自梦境中醒来,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着,回忆那梦境,却像蒙上浓厚的雾,我只能从中捕获些许碎片,具体的内容却回忆不清了。
窗外,一轮明月照耀着,光晕却强过先前的时日,我提笔想要写下梦的内容,纸上却只落下几点墨迹。
那方才还存在于我脑海中的梦的内容,已经被彻底抹除,如何回想都不能寻得丝毫痕迹。
第二日,我如常温习剑术,亲自嘱咐大将近日加强军备,确保我方优势,回到帐中,忽感有些头晕。
“王,身体可有不适?是否要传军医?”次白的神情关切询问着我,他的面容忽而与我梦中那人的容貌有些重叠。
“无事,大约是昨夜观星象不佳,因此有些出神。”
我的右手抚上腰间悬挂之石,心情莫名平静了许多。
我生后较寻常婴儿嗜睡,父母忧心而寻此至宝,佩戴于我身,症状方才缓解。
此石由太师所述,富有灵气,能保魂魄不散,已认我为主,护佑平安,太师精通玄微之术,述我有帝王之相,有天人相护。
如此多年,此话非虚,我自小至今,诸事一向极为顺利,但战事频发,时局动荡也如太师所描述,让我不得不重视此玄术。
“如今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家庭破碎,而星象预示着战乱,我既身为王,享百姓之供养,又怎能心安。”
“臣下知晓王心系天下,但臣下这几日观陛下劳郁过度,王之贵体要紧,此为兴国之本,臣下实在担心,可否传唤兄长?”
我摇头道:“不必了,我并无大碍,且随我去营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