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问了,叶璟初也不会说,沐锦看得出来,叶璟初有事瞒着他,既然问了他也肯定不会说,不如去问他的母亲。
苏怀安自然知道沐锦约见他的目的,也从容赴约。
下午三点多两人在一家茶馆的角落坐下。
苏怀安静静地凝视着沐锦,眼中并未流露出责备之意,她朝着沐锦微微一笑,笑容虽淡,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小初或许对你心怀愧疚,可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苏怀安轻启朱唇,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湖面。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绪,然后继续说道:“他这五年来过得着实不易,于我个人而言,心中对你的埋怨其实要更多一些。但这仅仅只是属于我自己的私人情绪罢了。”
苏怀安说话时的语调轻柔婉转,犹如潺潺流淌的溪水,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哪怕是再平常不过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也仿佛变成了一段引人入胜的故事。
听到这里,沐锦的脸色发白,嘴唇轻轻颤动着。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苏怀安,诚恳地说道:“对不起,伯母。”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放在了桌面上,手指紧紧攥着桌布,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发颤。
苏怀安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的那杯清茶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放下茶杯后,她抬眼望向沐锦,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我呢,以前跟他父亲对于你们之间的事情并不是很支持,想必这点你心里也是清楚的。我们的思想的确有些传统守旧,实在难以接受……”
说到此处,苏怀安再次停了下来,略微沉吟片刻后,方才接着说道:
“你应该并不知道,就在你离开之后,他竟然当着我们的面跪了下来,并坚定地告诉我们,他这一生除了你之外,身旁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沐锦呼吸微沉等着她的后话。
“他跟我们彻底摊牌后,直接去了法国找你,兴许是没有找到吧,他在法国待了半年多,后来因为他父亲出了事故才被迫回国。”
“再后来……”
苏怀安温润的眸子里带着锋利的刃“再后来他就生病了。”
“当时我也状态不好,等我恢复了一些就经常出去散心旅游,对他的事也不太了解了,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他生病了的吗?”
沐锦的双手颤抖着,眼眶泛红,摇了摇头。
“在公司稳定后,他安排了接手的人,在家里的房间,他割腕了。”
“家里的佣人发现后,赶忙联系我,我才知道他生病了,作为一个母亲,我也够失败的。”说着说着她自嘲的嗤笑一声。
“因此自那时起,我便极少外出了。我终日陪伴着他,并定期陪他前去看医生、服药。但是,每回都得由我强行拉扯着他前往才行。”
说到此处,苏怀安的话语之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埋怨之意:
“他所患的抑郁症远比我最初料想的要严重得多,可无论怎样劝说,他就是坚决不愿接受专业的治疗,甚至对服用药物也极为抗拒。”
回忆往昔,苏怀安的面庞变得苍白了不少,她喃喃道:“那段日子里,我每日都绞尽脑汁地寻思各种办法,将药片悄悄地混入他的饭菜或是饮水中。”
“而他呢,则终日埋头于繁忙的工作当中,以此来麻醉自我。”
“人的情绪若是长时间不断累积,终究是受不住的。”
“更何况像他这样一名重度抑郁症患者呢?”
“他的手腕之上常常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血淋漓,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他似乎妄图借助身体上的痛楚来麻痹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此刻,苏怀安的神情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困住,眼眸深处更是有着怎么也无法遮掩的疼惜之色。
她毫不回避地直直望向沐锦,缓缓说道:
“即便每月忙碌到几乎连休憩的时间都没有,他仍会想方设法挤出空当,每个月至少飞往法国一次。不为别的,只为能与你相见。”
“他有一枚紫色的平安扣,是你送给他的吧。”
“那绳子也是巧,在他割腕那天自己断了,后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很多编制方面的大师,学习那跟红绳的编制方法,最后他亲手编了一根一模一样的重新戴上。”
那些被岁月尘埃所掩盖的画面,如同陈旧的电影胶片一般,一幕接着一幕地在他的眼前缓缓放映开来。
每一幅画面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刺向他的心窝,钻心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仿佛一团火,灼伤骨血,让他痛到浑身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他病的很严重。”
“但他不让我告诉你。”苏怀安的目光紧紧锁住面前的沐锦,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而难以言喻的神情。
沐锦的思绪在脑海中凌乱结成了一张网,越是挣扎网得越紧,痛苦难受到极点却又无可奈何。
“知道为什么吗?”苏怀安轻声问道,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带着一丝飘渺和虚幻。
沐锦摇了摇头,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想你可怜他,他不希望他所渴望得到的那份感情,是以同情和怜悯作为开端的。”
“他想要的,是你能够真心实意地爱他,就像你曾经爱他一样。”
“你不敢相信他,其实也是因为害怕他会再次做出那种伤害你的事情吧。”
苏怀安的声音愈发显得飘忽不定,让人捉摸不透其中蕴含的真实情感。
“但是,他已经在努力改变自己了。自从你离开以后的这些年里,他再也没有和任何人传出过半点绯闻。”
说到这里,苏怀安稍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一眼沐锦。
“当然,我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场和角度考虑问题的。对于他曾经流连于万花丛中的行为,的确是他犯下的过错,对此我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你什么”
“但是沐锦……”只见苏怀安那双原本温润如水的眼眸此刻微微颤动着,仿佛其中蕴含着无尽的情感,随时都可能满溢而出。
她深深地凝视着沐锦,缓缓说道:“这五年来,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一直在努力地将你曾经给予他的那些美好,一点一点地偿还给你。”
说到这里,苏怀安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语。
接着,他继续轻声说道:“我了解他的性格,他向来都是那般的高傲,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当年你们之所以会分开,那场联姻不过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说实话,我相信他或许会坦诚地告诉你那场联姻只不过是一场作秀,但他绝对不会透露自己生病的事实。”
“他不想你怜悯他。”
“他所渴望的,始终还是你那份如同最初时那样毫无保留、最为真挚纯粹的爱。”
苏怀安的这一番话,就像是一根根尖锐无比的利刺,直直地扎入了沐锦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