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县放下茶杯,抚掌赞叹:
“秦秀才真乃奇才!这服务商行,简直是神来之笔!我大乾,就需要秦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
秦贺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张先生谬赞了。大乾需要的,不是我。我一人之力,又能做什么?这大乾需要的,是变革。自上而下的,彻底的变革。”
张知县心头一震,这秦贺,果然如太子所说,非同寻常。
他试探着问道。
“秦秀才此话何意?”
秦贺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张知县,又看了看一旁忙碌的瘦猴,最终叹了口气。
“张先生,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既然你问了……”
他压低了声音。
“我的这些看法,有些…大逆不道。”
张知县连忙保证。
“秦秀才放心,此处只有你我二人,瘦猴也听不懂这些。话出你口,入我耳,绝无第三人知晓。”
秦贺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说道:
“张先生可知,我大乾如今看似繁华,实则已是危机四伏。就拿税收来说吧,如今赋税沉重,百姓苦不堪言。富商巨贾却巧立名目,偷税漏税,朝廷对此却视而不见,甚至与他们沆瀣一气。长此以往,国库空虚,民怨沸腾,如何能长治久安?”
张知县听得眉头紧锁,这些问题。
他并非不知,只是从未有人像秦贺这般直白的说出来。
秦贺继续说道。
“再看土地制度,土地兼并日益严重,百姓无田可耕,只能沦为佃农,受地主盘剥。而那些权贵豪强,却坐拥良田万顷,却只需缴纳微薄的税赋。如此下去,民不聊生,岂能不乱?”
张知县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
“还有军事科技,”秦贺的声音越发低沉。
“我大乾的兵器,早已落后于周边各国。火器研发停滞不前,战法也陈旧不堪。若是邻国来犯,我大乾将如何抵御?”
秦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张知县的心上。
他震惊于秦贺的见识,更震惊于他的胆识。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秦秀才,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秦贺苦笑一声。
“解决之法?谈何容易!这需要从根子上改变,需要……”
他顿了顿。
“需要一位明君,一位敢于打破常规,推行新政的明君!”
张知县沉默了,他知道秦贺话里有话,但他不敢接话。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秦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岔开话题。
“张先生,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留在此处用饭吧。我让瘦猴去买些酒菜。”
张知县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他推辞道:“多谢秦秀才好意,只是家中还有事务要处理,我得尽快赶回去。”
秦贺也不强留,起身相送。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留张先生了。今日之事……”
“秦秀才放心,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张知县郑重承诺。
秦贺这才放下心来,目送张知县离去。
张知县回到县衙,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猛地跳了起来,如同坐在针毡上。
秦贺的话在他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扰得他心烦意乱。
他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抬手揉搓着眉心。
“赋税沉重,土地兼并,军事科技落后……”
他喃喃自语,这些问题他并非不知。
只是从未有人像秦贺这般,直白地、毫不掩饰地、甚至有些狂妄地在他面前一一道来。
他猛地灌下一口凉茶,茶水苦涩,却不及他此刻内心的苦涩。
秦贺那句“需要一位明君”。
他知道秦贺话里有话,他不敢接话,却又忍不住去想。
“一位明君……”
他再次低语,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那幅“明镜高悬”的匾额上。
与此同时,秦贺送走了张知县,回到院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瘦猴!把那盘花生米拿来,再温一壶酒!”
他冲着屋里喊道。
瘦猴从屋里探出头来,一脸疑惑。
“公子,好端端的,你这就喝酒?”
“怎么?不行吗?”
秦贺没好气地说。
“最近净是些怪人,烦都烦死了。”
瘦猴挠了挠头,不敢多问,乖乖地去准备酒菜。
秦贺坐在院子里,一边嗑着花生米,一边喝着小酒,心里却越想越憋屈。
“先是太子,又是这个张先生,一个个都来我这儿套近乎,真当我是什么香饽饽了?”
他自言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想让我当官?做梦去吧!老子就想安安稳稳地做生意,赚点小钱,过点舒坦日子,不行吗?”
他越想越气,抓起酒壶,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瘦猴!再去温一壶!”
秦贺的烦躁,并非完全来自于被打扰。
这帮人,代表着权力,代表着改变的机会,但也代表着风险,甚至杀身之祸。
他夹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我到底想要什么?毫无疑问,那就是过好日子,照顾好自己的三个姐姐。”
夜深人静,只有偶尔的几声虫鸣,更显出几分寂寥。
今日与张知县一番谈话,让他心绪难平。
国家积弊已久,改革之路,任重道远。
正自沉思间,一阵吱呀吱呀的纺车转动声从里屋传来,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秦贺微微皱眉,这大半夜的,是谁还在纺线?
他起身走到里屋门口,轻轻推开门,借着昏黄的油灯。
看到二姐秦淑君正坐在纺车前,一下一下地踩着踏板。
双手灵巧地将棉花纺成细线。
“二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秦贺轻声问道。
秦淑君抬起头,看到是秦贺,露出一个笑容。
“小贺,你还没睡啊?我……我再纺一会儿。”
“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比休息更重要?”
秦贺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
秦淑君叹了口气。
“最近东家收线的价钱高了些,我想趁这段时间多纺点线,多赚点钱,也好补贴家用。”
秦贺看着二姐粗糙的双手和疲惫的神情。
家里条件不好,二姐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他突然想到,后世,知道那么多纺织工具,随便改造一下这老式的纺车,二姐也不用这么辛苦。